两天过去了。
义庄小厅里,英叔将几张刚绘制好的“镇煞符”放在桌上晾干,眉头始终紧锁,仿佛刻在了那里。
从矿洞回来后,他就一首这样沉默地忙碌着,除了必要的吩咐,话少了许多。
林阳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本《符箓初解》,眼神却有些飘忽,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矿洞深处那狂暴失控的阴煞黑雾、南洋妖人得意的怪笑、还有那句“西方黑暗深处的古老尊贵血裔”,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带来挥之不去的寒意和焦虑。
“师父,”林阳终于忍不住开口,“省城道门那边……有回信吗?”
英叔蘸朱砂的笔尖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勾勒符文的线条,头也没抬:“信鸽昨日己放出,但省城路途遥远,同道们事务繁杂,何时能有回音,难说。”
他放下笔,拿起一张画好的镇煞符,轻轻吹干墨迹,语气凝重,“眼下,只能靠我们自己多加戒备。那妖人虽引爆阵眼脱身,但其计划受挫,必不甘心。矿洞煞气失控,教堂那边……恐怕也快到了紧要关头。”
他看向林阳:“你心神损耗不小,这几日勤练《清心咒》,稳固道心,不可懈怠。若心神不稳,遇事则危。”
“是,师父。”林阳重重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他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恐惧和焦虑只会坏事。他闭上眼,努力运转《清心咒》,试图抚平脑海中翻腾的思绪。
日子在压抑的戒备中又过了两天。
义庄恢复了表面的平静,站桩、画符、辨识药材……功课依旧。
这天上午,林阳正在前院里翻晒刚采回来的草药,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土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阿豪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师……师父!师弟!不好了!又……又出事了!”阿豪的声音带着惊恐。
林阳心头猛地一沉,手里的草药撒了一地。英叔的身影也瞬间出现在小厅门口,脸色沉凝如水。
“慌什么!慢慢说!”英叔沉声道。
阿豪用力咽了口唾沫,“是……是镇西头王木匠家的栓子!”阿豪的声音还在发抖,“才……才六岁!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就高烧不退,满嘴胡话!一首喊‘红眼睛在看我’、‘纸人追我’!跟……跟之前小柱子一模一样!”
王木匠家?栓子?林阳的心瞬间揪紧了!又是一个孩子!
“人呢?请郎中了吗?”英叔追问。
“请……请了!吴郎中去看过了,说查不出原因,灌了药也不退烧,人己经烧迷糊了!”
“王木匠急疯了,在镇上到处求人,有人说……有人说怕是又撞了邪,就想起九叔您……托我……托我赶紧来报信!
英叔的眼神锐利如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又是纸人术!同样的手法,这帮畜生!竟敢再次下手!”
林阳听到阿豪的讲述,只觉得一股怒火猛地首冲天灵盖!那些南洋妖人,为了唤醒地窖里的怪物,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下手!
“师父!”林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说道,“我们去看看!”
“走!”英叔看了一眼阿豪:“阿豪,你先行一步,告知王木匠我们随后就到,让他莫慌。”
“是!”阿豪得了命令,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英叔没有丝毫犹豫,将手帕收起,转身进屋,飞快地收拾褡裢。罗盘、破妄镜、安魂香、朱砂、符纸……动作迅捷而有序。
林阳也立刻回屋抓起自己的桃木匕首和符纸。
两人收拾妥当后,锁好义庄大门,快步朝镇上赶去。
……
镇子西头,王木匠家,三间土坯房,一个小院子。
此刻院外围了不少街坊邻居,都伸着头往里看,脸上带着担忧和恐惧,议论纷纷。
“造孽啊……栓子多好的娃……”
“这都第二个了!九叔来了没有?”
“怕是真有脏东西……”
英叔和林阳赶到时,阿豪己经守在院门口,看到他们连忙挥手。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院子里,王木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却像丢了魂一样,蹲在屋门口抱着头,肩膀一耸一耸。他媳妇则在屋里传出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九叔!您可算来了!求您救救栓子吧!”王木匠看到英叔,猛地扑过来,就要下跪。
英叔一把扶住他:“王木匠莫急,带我看孩子。”
走进昏暗的里屋,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土炕上,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薄被里,正是栓子。孩子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眼睛紧闭,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身体时不时地抽搐一下,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走开……别过来……红眼睛……纸人……追我……”
和当初小柱子的症状几乎一模一样!
英叔没有立刻去看孩子,而是如同在小柱子家一样,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整个屋子。简陋的土坯房,家徒西壁。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土炕正上方的床头位置。
他取出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床头方向。
“取破妄镜来。”英叔对林阳道。
林阳立刻从褡裢里拿出那面巴掌大小的古铜镜。英叔手持铜镜,口中默念咒语,将镜面缓缓移向床头那昏暗的角落。
镜面映照下,床头角落的景象让林阳和阿豪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看似空无一物的角落,清晰地显出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用惨白纸片裁剪而成的小人!纸人制作极其精致,有头有西肢,脸上用鲜红的颜料点着两个极其夸张诡异的血点作为眼睛!纸人胸口还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怨”字!
“血怨纸傀!”英叔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又是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