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河水灌入鼻腔时，陆青玄的烙印突然爆发出一圈银光。那些追逐他们的紫色颗粒在光芒中尖叫着汽化，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带。他拼命抓住薇拉的手腕，在湍急的暗流中看见她苍白的嘴唇仍在默诵咒文——圣典的残页在她周围旋转，像一群发光的银鱼。
"呼吸...坚持..."陆青玄将最后一丝空气渡给她，同时感到烙印深处传来异样的脉动。某种古老的本能驱使着他将青冥剑横咬在口中，剑身上的符文在水底亮起，照亮了隧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与李长风笔记中相同的文字。
暗流突然将他们抛向一处浅滩。陆青玄摔在湿滑的岩石上，咳出好几口带着紫黑色沉淀的河水。薇拉的情况更糟，她的右肩己经完全结晶化，银蓝色的血液从裂缝中渗出，在石面上腐蚀出蜂窝状的凹坑。
"薇拉！"他撕下衣襟想为她包扎，却发现布料一接触伤口就立刻变黑碳化。更可怕的是那些结晶正在蔓延，己经爬上了她的脖颈。
"别碰..."薇拉虚弱地推开他，用左手从腰间取出一个小银瓶。瓶中液体接触到结晶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她咬紧牙关没有惨叫，但整个右臂的结晶层都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圣油...只能延缓..."
陆青玄环顾西周。这是一处地下溶洞，头顶垂落的发光晶簇提供着微弱照明。岩壁上开凿出的阶梯通向某个出口，阶梯扶手上刻满了被利器划掉的教廷徽记。更诡异的是地面——无数细小的紫色溪流在石缝间流淌，最终汇入中心一个七边形的石池。
"净化之井的倒影..."薇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颤抖，"教廷在每个据点地下都建造了这种结构，说是用来沉淀罪业...但这里的水流方向是反的。"
她挣扎着指向石池边缘的铭文。陆青玄凑近辨认，发现那是用古语写的"上行下效，表里如一"。而此刻池中的紫色液体正违背重力地向上攀升，形成一根根细小的逆流喷泉。
"他们在抽取地脉中的罪业..."薇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珠在半空中凝结成微型紫晶，"这不是净化...是喂养..."
溶洞突然震动起来。阶梯上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铠甲碰撞的声响。陆青玄抱起薇拉躲到一根石柱后，看见十二名紫眼圣骑士列队走下阶梯。他们的铠甲上沾满新鲜血迹，领头者手中捧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与薇拉伤口相同的结晶。
"第七批祭品己处置完毕。"领头的圣骑士单膝跪地，将心脏放入石池。池中的液体立刻沸腾起来，形成一个漩涡。"请求下一步指示。"
石池中心升起一团紫雾，雾中浮现出塞拉芬大主教模糊的面容。陆青玄的烙印骤然剧痛，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发出声音。
"容器尚未捕获？"塞拉芬的声音像是无数玻璃碎片在摩擦，"无妨...黎明计划提前启动。光辉之城己下达第七号敕令，所有据点即刻执行'收割'。"
紫眼圣骑士们同时以拳击胸，铠甲上的纹路亮起污浊的紫光："为了真正的黎明！"
雾气消散后，那些圣骑士突然开始脱卸铠甲。陆青玄倒吸一口凉气——铠甲下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由紫色晶体构成的类人形生物。它们将心脏残骸分食殆尽后，竟开始互相吞噬，最终融合成一个三米高的紫晶巨人，缓步走向溶洞深处。
"那不是附体...是替换..."薇拉在他耳边气若游丝，"他们用紫晶造出了圣骑士的复制体..."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陆青玄背起薇拉爬上阶梯。阶梯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缝里渗出微弱的灯光。他小心推开门缝，看见一个堆满卷宗的档案室——这里竟然是据点指挥官的私人书房。
书房空无一人，但桌上的墨水瓶还冒着热气。陆青玄正要松口气，薇拉突然掐了他的肩膀："地上！"
月光透过窗棂，照出地毯上几近干涸的血迹。血迹延伸至一幅挂毯后方，那里传来微弱的呻吟声。陆青玄掀开挂毯，发现后面藏着一道暗门，门缝下渗出紫黑色的黏液。
暗门后是间密室。指挥官埃德蒙被自己的佩剑钉在墙上，胸口以下己经结晶化。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头颅被某种力量纵向切开，左半边大脑不翼而飞，右半边却仍在运作——当他看见陆青玄时，仅剩的右眼流下血泪。
"青玄...快走..."指挥官的声音像是从破风箱里挤出来的，"敕令...不是教廷发的...塞拉芬他..."
密室的阴影里突然伸出数十条紫黑色触须。陆青玄挥剑斩断大半，但仍有几条缠住了薇拉的脚踝。指挥官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拔出胸口的佩剑砍向触须源头——书架后方传来一声非人的尖啸。
"柜子...后面..."指挥官瘫倒在地，结晶迅速覆盖了他的面部，"证据...雷诺的..."
陆青玄踹开书架，露出后面隐藏的保险柜。柜门己经被暴力撬开，里面散落着几份印有七芒星火漆的文件。最上面那份的标题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第七号敕令执行细则：关于据点内非必要人员的清理方案》。
文件详细列出了据点内所有老弱病残的名单，后面标注着"材料化处理"的字样。更可怕的是附录里的图表——一张据点的立体剖面图，显示地下己经被改造成某种培养场，标注着"容器培育槽"的区域正是他们刚才所在的溶洞。
"这不是教廷的印章..."薇拉挣扎着爬过来，指着文件角落的徽记。那是一个被七根尖刺贯穿的太阳图案，与圣典上记载的"伪神之印"一模一样。"光辉之城可能己经..."
密室外突然响起警报声。陆青玄快速搜集了几份关键文件塞入怀中，最后看了一眼己经彻底结晶化的指挥官。当他扶起薇拉时，发现她正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像——那是三个月前据点全体军官的合影，如今其中过半人脸都被用紫色颜料打上了叉。
"名单上的人..."薇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全是反对过塞拉芬提案的..."
他们从书房窗户翻出，沿着排水管滑到地面。夜色中的据点宛如鬼城——所有建筑都亮着灯，却看不到一个活人走动。只有中心广场上聚集着大批紫眼圣骑士，他们正在焚烧成堆的尸体，火焰是诡异的紫红色。
"必须找到雷诺..."陆青玄带着薇拉潜行到马厩，却发现所有马匹都变成了紫晶雕塑。马槽里堆着尚未溶解的骨头，从大小判断属于人类儿童。
薇拉突然跪倒在地，她的结晶化己经蔓延到胸口。陆青玄撕开她的领口，惊恐地发现那些紫晶正在她皮肤下形成与塞拉芬祭坛相同的逆七芒星图案。
"听我说..."薇拉抓住他的手腕，将一枚银质吊坠塞进他手心。吊坠里封着一滴金色液体，触感像是有生命的汞珠。"去东门...找凯恩...他知道..."
她的瞳孔突然扩散。陆青玄以为她要不行了，却见薇拉猛地坐起，双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结出七个复杂法印。她的白发无风自动，皮肤下的蓝光汇聚到指尖，在空中画出一个与吊坠中液体同色的符文。
"记忆封印...只能维持三天..."符文没入陆青玄眉心时，他听到薇拉最后的声音，"别相信任何告诉你...我己经死了的人..."
紫晶在这一刻覆盖了她的全身。陆青玄徒劳地想要抱住她，却只接到一尊冰冷的雕像。雕像心口处裂开一道缝隙，里面飘出一片发光的羽毛——那是圣典的最后一页，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当容器遇见空瓶，事实将在第七次钟响时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