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充斥着刺鼻油污和铁锈味的维修管道内，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外面爆炸的余音还在钢铁废墟间回荡，灰尘簌簌落下。
“老鬼，” 那矮小的拾荒者用沾满油污的手背蹭了下鼻子，露出一口黄牙，“这片坟场的老鼠都这么叫我。” 他警惕地打量着王野和时晷，目光在王野还在微微颤抖、布满诡异暗红纹路（之前力量应激后残留）的手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时晷手腕上那黯淡的沙粒腕表，精明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和忌惮。“你们捅了灰岩的马蜂窝，还弄出那种…邪门玩意儿，” 他指了指王野的手，“‘坟场’里没人敢收留你们这种烫手山芋。”
王野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和体内混乱力量的躁动。背部的伤口在麻木与刺痛间反复横跳，归墟烙印的冰冷搏动如同催命符。他强迫自己冷静，沙哑开口：“有…路吗？离开‘坟场’的路。” 他看了一眼时晷，少女脸色惨白，闭目调息，腕表沙粒流动缓慢，显然在竭力恢复一丝力量。
老鬼嘿嘿一笑，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路？当然有。灰岩的狗鼻子灵得很，常规的走私通道和地下暗河现在肯定被盯死了。不过嘛…”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冒险的光芒，“我知道一条‘老家伙’的血管。一条…还在喘气的废铁。”
“说清楚。” 时晷睁开眼，时轮之瞳冰冷地锁定老鬼，无形的压力让狭窄的管道空气都凝滞了几分。虽然力量大损，但那股源自时间本身的威严并未完全消失。
老鬼缩了缩脖子，收起几分嬉笑：“‘锈骨号’，听说过没？一艘三百年前坠毁在这里的星际货船残骸。大部分都烂透了，但它的核心引擎区…嘿，被我们‘铁锈兄弟会’改装过，还能勉强动起来，像条地底蠕虫一样在几个大型垃圾山底下钻。是我们运‘私货’的最后手段。” 他搓着手指，“带你们上去，风险太大。灰岩的扫描不是吃素的。得加钱，或者…等价物。”
他的目光再次瞟向王野的手，又看向时晷的腕表。
王野心中一凛。这老鬼果然不是善茬。但眼下别无选择。“等价物…是什么？”
“你的血。” 老鬼语出惊人，指向王野，“就一点点。你刚才弄废灰岩无人机那手…邪门得很。我们兄弟会对‘异常’很感兴趣，特别是能‘腐蚀’金属和能量的玩意儿。弄点样本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搞出对付灰岩的好东西。” 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那位小姐腕表上的一粒沙子。那东西，看着也不简单。”
“不行！” 王野和时晷几乎同时出声。
王野体内的污染力量根本不受控制，天知道血液样本落到这些无法无天的拾荒者手里会酿成什么祸端。而时晷的每一粒沙，此刻都珍贵无比，是她残存力量的根基。
“那就没得谈咯。” 老鬼摊手，作势要离开管道，“灰岩的‘清道夫’可不止那几架，很快就会有更狠的过来扫荡。你们自己保重。”
“等等！” 王野咬牙。他飞快地扫视自身。改造躯体损毁严重，核心动力炉濒临报废，除了那点危险的共生力量，他几乎一无所有。他摸向腰间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暗格——那是林家赘婿身份象征的、一个带有微弱林家空间锚点信标的廉价金属徽章，原本用于在林家产业内获得基础权限，此刻毫无价值，但材质是一种还算稀有的记忆合金。
“这个。” 王野将徽章抛给老鬼，金属在昏暗中划过一道黯淡的光。“林家特产的‘流银’记忆合金，黑市上值点钱。足够当路费了。”
老鬼接过徽章，掂量了一下，又用牙齿咬了咬，小眼睛亮了亮。“林家？呵，有意思…行吧，蚊子腿也是肉。跟我来，动作快！” 他将徽章塞进怀里，不再废话，转身就朝着管道深处爬去。
王野和时晷对视一眼，强忍着伤痛跟上。管道错综复杂，如同巨兽的肠道，遍布油污、锈迹和不明生物的排泄物。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老鬼对这里的地形极其熟悉，像只灵活的耗子，在岔道和维修竖井中快速穿行。
大约爬行了近半个小时，前方传来沉闷的、有节奏的机械轰鸣声，空气也变得更加灼热。老鬼在一个布满管线的竖井下方停住，掀开一块伪装成锈板的厚重金属盖板。
“到了，欢迎光临‘移动的坟墓’——锈骨号核心引擎区！”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空间。原本的引擎早己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拼凑起来的、布满补丁和焊接痕迹的粗犷机械结构。巨大的齿轮缓慢转动，粗大的蒸汽管道嘶嘶作响，泄露着灼热的气体。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十几个穿着和老鬼类似破烂衣物、脸上涂着油彩的拾荒者正在忙碌，或在操作锈迹斑斑的控制台，或在维护那些巨大的传动装置。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燃料燃烧的刺鼻气味和浓重的汗臭味。
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在垃圾山下缓慢蠕动的钢铁工坊兼避难所。
“老鬼！你怎么带生人进来了？！” 一个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光头壮汉看到他们，立刻放下手中的巨大扳手，警惕地大步走来，眼神不善地扫视着王野和时晷。他身后几个拾荒者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围拢过来，眼神充满戒备和探究。
“疤脸老大，大买卖！” 老鬼连忙凑上去，低声快速说着，同时亮出了王野给的那枚林家徽章，“这两位…是灰岩发了疯要抓的人！有‘料’！我收了路费，送他们去‘黑牙港’。”
“灰岩要抓的人？！” 疤脸瞳孔一缩，看向王野和时晷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你他妈疯了！想把灾星引来吗？把他们扔出去！” 他厉声喝道，伸手就要去抓看起来更虚弱的王野。
就在这时！
嗡——！
整个“锈骨号”的核心区猛地一震！巨大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凄厉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高能空间锁定！”
“灰岩商会‘清道夫’主力型号——‘铁’级封锁力场己部署！”
“外部通道被完全封死！能量屏障生成中！我们被锁在罐头里了！”
控制台前负责监控的拾荒者惊恐地尖叫起来！
疤脸和老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操！灰岩的‘铁’！他们怎么这么快？！” 疤脸怒吼，猛地看向王野和时晷，眼中充满了被欺骗的狂怒和杀意，“是你们！你们身上有追踪器！”
王野心头剧震！追踪器？不可能！系统自检没有发现…难道是…他体内那沉寂的归墟烙印？灰岩的技术能追踪到这种东西？！
“疤脸老大！不是我们…” 王野试图解释。
“闭嘴！” 疤脸狂怒地拔出腰间一把粗糙但锋利的震动砍刀，指向王野，“兄弟们！拿下他们！交给灰岩换条活路！不然大家都得死在这铁棺材里！”
周围的拾荒者们眼中也露出绝望和凶光，纷纷抄起手边的扳手、铁棍、甚至焊枪，如同被逼入绝境的狼群，缓缓围了上来！引擎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杀意弥漫！
王野全身肌肉绷紧，体内那沉寂的、危险的共生力量似乎感应到了强烈的死亡威胁，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冰冷与撕裂感在血管中奔涌。时晷也艰难地站首身体，腕表上剩余的沙粒艰难地亮起微光，时轮之瞳冰冷地扫视着逼近的敌人。
前有狼，后有虎。这“移动的坟墓”，转眼间成了真正的死亡陷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