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高架桥,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冰冷河流。叶琛的兰博基尼如同咆哮的黑色怒兽,引擎的嘶吼撕裂寂静,将两旁的路灯拉扯成模糊的金线。他紧握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油门几乎踩进地板,朝着医院的方向奔去。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医院VIP通道的死寂。叶琛甩上车门,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回响。秘书早己在ICU门口焦灼等候,迎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叶总!太太还在里面抢救……”
叶琛像一阵风掠过他,充耳不闻,一把推开了ICU厚重的大门。
门内,是令人窒息的战场。刺眼的无影灯下,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身影快速移动,声音急促而紧绷。
“肾上腺素!快!”
“心率下来了!140!120!稳住!”
“血氧!注意血氧!”
各种仪器的警报声、指令声、器械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死亡的喧嚣。病床上,那个他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沈疏影的本体,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被各种管线缠绕,身体在电击的刺激下间歇性地、痛苦地抽搐着。
“妈——!”
一声嘶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出来的呼喊,不受控制地从叶琛喉咙里迸发!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猛地就要冲过去。
“叶先生!病人正在抢救!请在外面等候!”两名护士立刻上前阻拦,语气焦急。
叶琛根本听不见!那是他的母亲!他粗暴地推开阻拦的护士,踉跄着扑到床边!
就在这时!
“呃——!”
病床上,沈疏影的本体猛地倒抽一口巨大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冷气!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那紧闭的双眼,毫无预兆地、猛地睁开了!
瞳孔是涣散的,没有焦距,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阴翳。她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首勾勾地“望”向了扑到床边的叶琛!
“妈?!”叶琛的心脏几乎停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沈疏影本体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呼吸。她的手臂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抬了起来,手指扭曲地指向叶琛的方向,动作怪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抢救的医生也惊呆了,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妈!是我!叶琛!你能听见吗?!”叶琛抓住她那冰冷僵硬的手指,嘶声喊道。
仿佛是这声呼唤触动了什么。沈疏影本体那双涣散的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那空洞的视线,似乎终于捕捉到了叶琛的脸。
她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喉咙里“咯咯”作响,仿佛在积聚最后的力量。终于,一个破碎的、气若游丝,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电流,击穿了所有嘈杂的仪器声和抢救指令,清晰地钻进叶琛的耳膜:
“那……那个……女孩……”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和痛苦,“她……是我……”
叶琛的瞳孔骤然缩紧!那个女孩?!
沈疏影本体的身体猛地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涣散的目光死死钉在叶琛脸上,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点力气,从齿缝里挤出西个字,字字泣血:
“小……心……张……哲!”
话音未落,她眼中的那点微弱光芒瞬间熄灭。手臂无力地垂下,身体猛地一软,所有的挣扎和抽搐骤然停止。心电监护仪上,刚刚有所回升的曲线再次疯狂下跌,发出更加凄厉的警报!
“快!继续抢救!”医生的吼声再次响起。
叶琛被护士强行拉开,推到一旁。他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他死死盯着病床上再次陷入死寂、被医生围住紧急施救的母亲,脑子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核弹,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西个字在疯狂回响:
小心张哲!小心张哲!小心张哲!
还有……那个女孩……是我?
* *
ICU门外,冰冷的金属长椅。
叶琛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颓然跌坐。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头发凌乱,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他双手深深插进发间,指尖冰凉。
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凝重:“叶先生,暂时稳住了,但情况依然非常危险。我们在沈董体内检测到了……异常剂量的安眠药物成分。可能是……可能是医护人员操作失误,错误注射了……”
操作失误?
叶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射出狼一样冰冷锐利的光!失误?在ICU这种地方?针对他母亲的失误?!这分明是谋杀未遂!是张哲!一定是他!母亲最后那句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上!
但……那个女孩呢?
“那个女孩……是我……” 母亲混乱痛苦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白天医院门口那张年轻、慌乱、却有着一双异常锐利和沧桑眼睛的脸,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喊他“琛崽”,她训斥他“没规矩”,她教训陆展博“要信任”……那种熟悉到骨子里的、属于母亲沈疏影的腔调和眼神……
难道……那个荒谬绝伦、只存在于三流小说里的……灵魂互换……是真的?!
叶琛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个疯狂的念头驱逐出去。不可能!太荒谬了!这世界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但如果不是……母亲那句混乱的“那个女孩是我”,又该如何解释?她体内突然出现的致命安眠药,又该如何解释?
“疏影她……怎么样了?没事吧?”
一个故作关切、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生硬和虚伪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走廊响起,像砂纸摩擦着耳膜。
叶琛缓缓抬起头。
张哲正从走廊另一端快步走来,脸上挂着一副匆忙赶来的焦虑表情,眉头紧锁,语气沉重。但叶琛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上的西装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呼吸都平稳得过分。那副“悲痛担忧”的样子,僵硬得像排练过度的蹩脚演员,毫无灵魂。
生硬。做作。令人作呕。
叶琛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刮过张哲那张虚伪的脸,最后落在他那双闪烁着不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眼睛上。
怀疑?不。
此刻,叶琛心中只剩下冰冷的确认和滔天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