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清晨，开学的暴雨日把校门口的金桂砸进淤泥里，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的腥气和金桂的香气，香的发苦。林疏踩着湿透的帆布鞋迈进教室，鞋底在地板上印出两枚潮湿的括号，像是要把整个清晨括进她的秘密语法里。
她缓缓地脱下那件被雨水浸透的透明雨披，仿佛是在揭开一层神秘的面纱。雨披滑落的瞬间，米白色的针织衫展露无遗，柔软的质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透露出一种简约而优雅的气息。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锁骨处的渡鸦纹身。那只渡鸦栩栩如生，鸟喙衔着一片苔藓，翅膀巧妙地隐入衣领，仿佛随时都能振翅高飞。这个纹身的设计独特而精致，让人不禁为之惊叹。教务主任曾经严厉批评过这个纹身，认为它有伤风化。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纹身背后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她故意将内搭衬衫的第三颗纽扣换成了墨绿色，而这颗纽扣的位置恰好使得渡鸦的眼睛与教室监控的摄像头相对。
讲台上除了整齐摆放的教案，还有一个玻璃苔藓缸。缸上的标签用红笔写着：“实验品 009 号，无性繁殖第 219 天”。这个苔藓缸里的苔藓看起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窗台上的八盆绿萝则是上届毕业生送的礼物。它们静静地摆放在那里，翠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此刻，这些绿萝似乎也对苔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它们的藤蔓正悄悄地伸向苔藓的方向，就像一群好奇的好学生，企图同化这个与众不同的异类。
只可惜，那层透明的玻璃无情地阻挡了它们的探索，将它们与苔藓分隔开来。
林疏用红色批注笔敲了敲黑板，粉笔灰簌簌下落在珍珠项链上：“今天开学第一课，我们诊疗病句。”投影仪亮起，投出一串血红字体。病句样本一：“女人过了三十就是郊区房打折都卖不出去。（菜市场王阿姨）”后排男生王昊噗嗤一笑：“老师，这算比喻不当吧？得改成‘女人像学区房，越老越金贵！’”哄笑中，课代表苏晓突然举手：“主语错误，房子不会主动选择买家，但 人却可以。”她触屏点击下一页，苔藓显微结构布满屏幕：“纠正的很好。但真正的病灶在这里－”手指触屏圈出“就是”二字：“‘就是’这个判断词，把女性化成房产。请用主谓结构改写这句话。”苏晓低头疾书，铅笔尖几乎划破纸面：“女人过了三十，成为自己产权证的唯一持有人。”病句样本2“林老师不结婚会带坏学生。（家长匿名信）”她突然从苔藓缸底抽出一张泛黄纸片：“这是二十年前我小学班主任收到的投诉信——‘王老师穿裙子上课影响男生注意力’。”把新旧两张纸并置投影：“病句的病毒会变异，但疫苗永远只有一种——”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巨大字迹：“把‘应该’钉进棺材，让‘可以’破土而出。”
教务处弥漫着主任的拿破仑古龙水味，混着林疏指尖的苔藓土腥气，像一场化学战争。主任的保温杯上印着‘桃李满天下’，此刻正被她用来镇住那封投诉信。主任：“有家长反映你在课堂传播极端思想！”林疏抽出《诗经》备课笔记：“上周您让我加强传统文化教育，今天我正好讲到《采蘩》——‘于以采蘩？沼沚之沚’。蘩是祭祀用的白蒿，而我在带学生采藓。”主任：“胡闹！苔藓算什么文化？”林疏翻开学生作文本：“张子涵写道：‘苔藓教会我，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也能进行光合作用。’这算不算生命教育？”主任抓起苔藓缸欲摔，林疏轻声提醒：“这是学生送的教师节礼物，编号009。您去年砸了008号含羞草，校务会上说过要尊重学生心意。”缸底忽然滚出一颗珍珠——来自她进办公室前故意扯断的项链。
回到教室收拾教案时，林疏闻到一股清冽的橘子香。第三排抽屉里藏着半个剥开的橘子，果肉上插着牙签拼出的单词：SPORE（孢子）。”神秘纸条：苔藓缸下压着匿名信，字迹狂草：“高二（7）班后墙的爬山虎死了，苔藓正在吞噬它的尸体。——陈野”暴雨又至，走廊的‘优秀教师合影栏’被雨水浸透。林疏的照片正在晕开，珍珠项链化成一串模糊光斑，锁骨处的渡鸦却越发清晰，仿佛随时要啄破相框飞出来。”林疏把投诉信折成纸船放进苔藓缸。珍珠沉在缸底，苔藓孢子附着纸船缓缓膨胀。她舔了舔嘴角——那是早上母亲硬塞的冰糖，此刻才尝出尖锐的甜。‘乖了三十年，’她对着监控摄像头勾起唇角，‘该让冰糖核见见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