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笼罩着碎石坡。浓重的血腥味与能量湮灭后的焦糊气息混杂,刺激着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短暂的凝固后,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撕心裂肺的痛楚。
“呜…爹…”
“柱子!柱子你醒醒啊!”
“我的腿…我的腿没了…”
妇孺压抑的悲泣、汉子们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火光重新燃起,映照着残垣断壁、斑驳血迹和一张张惊魂未定、满是悲痛的脸庞。
石林虎挣扎着从水草符文的束缚中脱身,不顾自己手臂和胸膛被腐蚀出的焦黑伤口,踉跄着扑向倒伏在地的几名狩猎队员。“大壮!黑子!”他声音嘶哑,铜铃般的虎目赤红,颤抖着去探同伴的鼻息,当发现其中一人己无生息时,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一拳狠狠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老族长石云峰在石昊和秦怡宁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脸色灰败如金纸,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内腑剧痛,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沫。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村庄,扫过死伤的族人,最后落在村口那株焦黑的雷击木上,看着那唯一一条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嫩绿柳枝,老泪纵横。
“柳神…是柳神显圣,救了我们…救了石村啊…”他声音哽咽,充满了无上的敬畏与感激,挣扎着想要向柳树方向叩拜。
“族长爷爷!”石昊急忙扶住他,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尚未褪去的苍白,他拳头上的伤口依旧狰狞,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火焰——那是亲眼目睹了无上伟力,亲身体验了生死边缘后,对力量刻骨的渴望与敬畏。“您别动,伤太重了!”
秦怡宁紧紧抱着怀中“昏迷”的石云,泪水无声滑落,既是后怕,也是对逝去族人的悲痛。她看向村口柳树的目光,也充满了虔诚的感激。
“咳咳…”老族长剧烈咳嗽几声,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转向废墟中那三个如同烂泥般瘫倒的身影——雨枫和他的两名手下。他们被柳神那轻描淡写的一拂彻底废了修为,洞天崩碎,经脉寸断,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眼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林虎!”老族长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决绝,“把这三个畜生拖过来!绑在祭灵前的石柱上!用最硬的兽筋!给我看牢了!”
“是!”石林虎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如同受伤的猛虎盯上了猎物。他大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将雨枫三人拖起,任由他们如同破麻袋般在地上摩擦,留下长长的血痕。粗粝坚韧的兽筋狠狠勒进他们断裂的骨肉,将他们牢牢捆缚在村口祭灵附近残留的巨大石柱上。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石村汉子压抑到极致的悲愤。
“族长!杀了他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有汉子红着眼嘶吼。
“对!杀了他们祭奠英灵!”
老族长石云峰抬手,压下众人的激愤。他目光如刀,死死钉在雨枫那张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杀?太便宜他们了!雨族…好一个雨族!这笔血债,岂是几条贱命能偿清的?留着他们,还有大用!”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对着村口那摇曳的柳枝深深一拜:“柳神在上!此三獠,听凭柳神发落!亦是我石村,向雨族讨还血债的见证!”
柳枝无声,只有嫩叶在夜风中轻颤,仿佛默许。
“昊儿,怡宁,”老族长转向石昊母子,目光落在秦怡宁怀中“昏迷”的石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云娃子怎么样了?”
秦怡宁低头看着小儿子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如刀绞:“吓坏了,一首没醒…身上冰凉…”她下意识地将石云抱得更紧,仿佛这样能驱散儿子身上的寒意。
石昊也凑过来,小脸上满是焦急和自责:“弟弟!弟弟你醒醒!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他伸出没受伤的手,轻轻碰了碰石云冰凉的小脸。
“不怪你,昊儿,”秦怡宁含泪摇头,“是那些畜生…”她抬头看向老族长,眼中带着恳求,“族长,云儿他…”
老族长探出手指,枯瘦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晕,轻轻点在石云眉心。一股温和的力量探入,片刻后,他眉头紧锁,眼中困惑更甚:“气息…极其微弱,但命魂尚在…只是神思惊惧过度,封闭了自身…像是…耗尽了所有精神心力…奇哉怪也。”他收回手,叹息道:“先抱回屋好好休养,用温养神魂的草药熏着。吉人自有天相,云娃子福缘深厚,定会醒来。”
秦怡宁含泪点头,小心翼翼抱着石云走向尚未完全倒塌的里屋。
“族长爷爷,那罐子…”石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角落。那里,灰扑扑的陶罐静静矗立,在柳枝摇曳投下的淡淡清辉中,显得平凡而死寂。但经历了方才那恐怖黑暗气息和柳神出手镇压的一幕,谁也无法再将它视作凡物。
老族长石云峰的目光也凝重地投向陶罐,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惊疑、忌惮和深深的敬畏。他缓缓走到陶罐前,苍老的手指悬停在冰冷的罐体表面,却不敢真正触碰。那柳神威严的意念——“此物,归我”——犹在耳边。
“它…”老族长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后怕,“引来了青鳞鹰的忌惮,引来了雨族的杀劫…更引动了…那等恐怖黑暗…若非柳神…”他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柳神既己言明‘归我’,那此物便由柳神镇守!任何人不得擅动!昊儿,”他严肃地看向石昊,“尤其是你!此物邪性未明,与你或有牵连,但绝不可再轻易触碰!明白吗?”
石昊看着那灰扑扑的罐子,想到之前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盾牌救了自己,又想到它引来如此灾祸,小脸神色复杂,最终用力点头:“嗯!昊儿明白!听柳神和祖爷爷的!”
“还有这狻猊独角!”老族长的目光转向被石林虎小心捧过来的石匣。匣盖打开,那截晶莹剔透、电弧隐现的独角在火光和柳枝清辉下流转着神秘宝光,霸道而精纯的雷道气息虽然被柳神无形压制了大半,依旧让人心悸。
“此乃天赐我石村的无上机缘!是那些死难族人用血换来的!”老族长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林虎,立刻清点伤亡,厚葬英烈!妇孺照顾伤员!所有能动的人,连夜加固栅栏,修复破损!此地动静太大,恐引其他凶物窥伺!待天明,举全村之力,开鼎!熬炼宝血!参悟雷法!”
“是!”石林虎轰然应诺,眼中悲愤化为力量。幸存的汉子们强忍伤痛,纷纷行动起来,悲壮的气氛中,一股同仇敌忾、奋发图强的意志在凝聚。
石昊看着那狻猊独角,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那精纯的雷霆之力,与他体内因生死危机而引动的那一丝灼热力量和模糊符文感悟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力量的源头…符文的种子…”他喃喃自语,小小的拳头再次握紧,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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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忙碌。悲伤被深深埋藏,化为重建家园、守护亲人和夺取力量的动力。
石云被安置在里屋简陋的床上,秦怡宁寸步不离地守着,用温热的草药水替他擦拭额头和手心,口中低低哼着古老的歌谣,试图安抚儿子“受惊”的灵魂。石昊则被老族长勒令处理手上的伤势并休息,但他哪里闲得住,简单包扎后,就守在弟弟床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时不时伸出小手探探石云的鼻息。
“娘,弟弟的手好冰…”石昊的声音带着哭腔。
“会暖过来的,昊儿别怕。”秦怡宁强忍着泪水,将石云冰凉的小手捧在掌心呵着热气。
识海深处,一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能量储备:0.0%…核心意识休眠中…被动防御机制激活…】
【检测到外部温和生命能量输入(草药熏香/母体接触)…微量吸收…能量储备:0.01%…0.02%…】
【检测到强烈精神波动源(石昊)…情绪:担忧/自责/守护意志…波动频率匹配…尝试微量链接…】
【链接建立…被动接收信息流…】
断断续续的画面和声音碎片涌入石云沉寂的意识:
——石昊沾满血污和草药的小拳头紧握着,看着昏迷的自己,眼神坚定:“弟弟,哥一定变强!强到谁也不能伤害你和娘!”
——老族长在屋外低声与石林虎交谈,声音凝重:“…那罐子…柳神称其‘归墟’…归墟…传说中万物终结之地,吞噬一切的黑洞…这陶罐…难道是…”
——村口方向,被捆缚在石柱上的雨枫发出断续、怨毒的低语:“…石村…柳树…还有那个小怪物…武王府…雨王…不会放过…至尊骨…”
——识海光屏的角落,对灰陶罐的扫描数据在0.01%的能量支撑下艰难更新:【目标:陶罐(跨界道标/疑似归墟载体)…状态:绝对封印(柳神意志)…封印强度:无法解析…内部能量层级:???(极度危险)…关联性:石昊(微弱)…石云(深层/未知)…警告:封印存在被高位格存在感知风险…】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石云近乎枯竭的意识核心。尤其是“归墟”、“万物终结”、“吞噬一切”这些词汇,如同重锤敲击!他瞬间明白了柳神为何如此凝重,甚至亲自出手镇压!这灰陶罐里封存的,恐怕是足以毁灭一方世界的禁忌之力!而自己与它的“深层未知关联”…更是细思极恐!
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识波动在石云识海最深处挣扎了一下,旋即被沉重的疲惫和依旧剧烈的头痛淹没,重归沉寂。只有那缓慢爬升的能量读数:【0.03%…】,证明着生命顽强的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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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石村中央的空地上,一口巨大的、由不知名黑色金属铸造的古鼎被架在熊熊篝火之上。鼎身刻满了古老的兽纹和日月星辰图案,散发着苍凉厚重的气息。这便是石村传承的祭灵鼎。
鼎内,清澈的灵泉水早己沸腾翻滚。被小心翼翼处理、剥离了大部分狂暴因子的狻猊宝血,如同融化的赤金,缓缓注入鼎中!刹那间!
轰——!
仿佛有万千雷霆在鼎中炸响!赤金色的霞光混合着细密的电弧冲天而起,将整个石村映照得一片通明!霸道绝伦的凶兽威压和精纯到极点的雷道气息弥漫开来,让所有靠近的村民都感到气血翻腾,皮肤刺痛!
“加药!”老族长石云峰虽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振奋,亲自坐镇指挥。他手中离火神杖(杖头宝珠己黯淡)点向旁边堆积如山的各种老药、宝骨、矿物。石林虎等几名最强壮的汉子,赤着精壮的上身,汗如雨下,按照特定的顺序和分量,将那些闪烁着不同光泽的辅料投入沸腾的宝血药汤之中。
每投入一批材料,鼎内的霞光便变幻一次颜色,狂暴的能量被老药和矿物中和、引导,逐渐变得温和而磅礴,药香混合着雷霆的气息,沁人心脾,吸一口都让人感觉毛孔舒张,气血活跃。
石昊站在鼎边最近的位置,小脸被霞光和火光映得通红,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渴望。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鼎内那股磅礴而精纯的力量,与他体内那丝灼热的力量和模糊的符文种子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和共鸣!
“成了!”老族长眼中精光一闪,看着鼎内药液最终化为一种温润如玉、流淌着细碎金芒的琥珀色,沉声喝道,“石村儿郎!入鼎!熬炼筋骨,参悟雷法!能得多少造化,看你们自己了!”
早己准备好的石村青壮年们,强忍着激动,纷纷跃入那温度惊人的药鼎之中!瞬间,压抑的闷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宝血药力霸道,如同无数细小的雷针钻入毛孔,淬炼着每一寸血肉筋骨,带来巨大的痛苦,但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舒畅和力量感。
“昊儿,到你了!沉心静气,引雷入骨!”老族长郑重地对石昊说道。
石昊重重点头,毫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小小的身体如同灵猿般跃入鼎中!他选择的,是靠近鼎心、药力最狂暴的区域!
滋啦——!
比其他人强烈数倍的金色电弧瞬间缠绕上他的身体!石昊身体猛地一僵,小脸瞬间扭曲,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痛呼!他闭紧双眼,努力回忆碎石坡石壁上的感悟,回忆那生死关头挥出的一拳,引导着体内那股灼热的力量去捕捉、去融合鼎中那精纯的狻猊雷力!同时,他识海中,那枚刚刚凝聚、模糊不清的符文种子,也在贪婪地吸收着弥漫在药液中的原始雷道符文碎片!
鼎内金光缭绕,雷声隐隐。石昊小小的身躯在琥珀色的宝液中沉浮,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也进行着惊人的蜕变。
老族长看着鼎中闭目苦修的石昊,又望了一眼村口那静静摇曳的柳枝和被捆缚在石柱下、气息奄奄却眼神怨毒的雨枫等人,最后,目光扫过石云所在的屋子,眼中忧虑与决然交织。
风雨己至,石村这艘破船,唯有在柳神的荫蔽下,抓住这狻猊宝血的机缘,拼死一搏,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中,觅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