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染所住的这套西合院，正房住着苏染染和双胞胎，三开间的格局方正大气，推开雕花木门便是宽敞的堂屋，八仙桌上摆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茶具。
东侧是卧室，靠窗的书桌正对着院里的老枣树，阳光透过窗棂在稿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西厢房被改造成了生活区，南头是飘着饭香的厨房，砖砌的灶台上永远温着一壶水；中间摆着圆桌的餐厅，碗柜里整齐码着印有厂标的搪瓷碗；北侧用布帘隔出的浴室里，白铁皮澡盆擦得锃亮。东厢房住着张妈三人，张妈独居的南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床头摆着与霍老太太的合影。
李婶和王姨合住的北间则热闹许多，墙上贴着《杜鹃山》的电影海报，窗台上晒着的南瓜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东厢房张妈的屋子里，那台崭新的黑色拨盘电话机在五斗柜上格外醒目。这是霍家昨夜特意派通信兵来安装的，电话线沿着青砖墙根走线，还散发着新鲜的胶皮气味。
张妈转动号码盘，没一会儿，听筒里传来沈淑芬温和的声音："阿香，染染那边可好？"
"老夫人，"张妈攥着绣花手帕，声音压得低低的，"今早打水时可出了件趣事。"她把林美娟插队被苏染染当众驳斥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连围观群众的反应都描述得绘声绘色。
电话那头传来茶盏轻叩桌面的声响，接着是沈淑芬忍俊不禁的笑声："好！这才像话！"她的声音透着欣慰，"我就说染染骨子里是个有主见的！"
张妈听着沈淑芬久违的爽朗笑声，不自觉地也跟着弯了眉眼。
"你是没看见，"张妈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染染说话时那个气度，把那个林美娟臊得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多嘴，赶紧收住话头。
"接着说，"沈淑芬却来了兴致，"那丫头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张妈骄傲道:“而且稳重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接着传来沈淑芬的叹息："这孩子...阿香你多照看着些，别让她累着。"顿了顿，又补充道，"明儿我让司机送几罐奶粉过去，就说是老爷子给重孙子们的。"
张妈捏着电话线，犹豫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老夫人，还有件事...染染说要在家里写小说投稿赚钱呢。"她不安地搓着围裙边，"我是担心，染染才生完孩子没多久，现在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写小说，万一杂志社给退回来，染染心情不好影响可不行，会影响奶水呢。"
她最后一句话的本意是希望沈淑芬帮一下苏染染。
"写小说？"电话那头，沈淑芬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这孩子竟有这等文采？"
张妈听见茶盏轻放在檀木桌上的声响，接着是沈淑芬带着笑意的声音："阿香啊，这可是好事！咱们染染这是要当女先生了！"
"可是夫人，"张妈忧心忡忡地说，"这写文章不比别的，要是被退稿..."
“没事，这件事情我会搞定。”沈淑芬道。
沈淑芬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神秘："不过先别告诉染染，让她安心写。真有需要时，咱们暗中递个话就成。"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温柔，"这孩子能有这样的志气，我打心眼里欢喜。既然她想走文学这条路，咱们霍家必定要好好托举。"
张妈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钢笔书写的沙沙声，想来是夫人在记着什么。
听到沈淑芬如此支持和鼓励，张妈也松了一口气，道:“是，老夫人，我会好好照顾染染和孩子们的。”
张妈正欲挂断电话，听筒里突然传来沈淑芬压低的声音："阿香，还有一事。"那语调陡然转沉，带着几分凌厉，"你去查查那个叫林美娟的底细。"
"敢当众给我们霍家的人难堪..."沈淑芬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
“行。”张妈应道。
电话刚挂断，霍刚就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杯冒着热气的燕窝牛奶红参汤。他挑了挑眉，看向满面红光的沈淑芬："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沈淑芬脸上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刚跟阿香通完电话，说染染的事呢。"
霍刚一听是苏染染的事，立刻来了精神："染染怎么了？是不是孩子闹她了？"
"不是不是，"沈淑芬笑着摆手，"是好事！你猜怎么着？染染那孩子，竟然开始写小说了！"
"写小说？"霍刚在藤椅上坐下，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手上，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可不是嘛！"沈淑芬兴奋地说，"阿香说，染染特意买了钢笔稿纸，准备写小说投稿呢！"
霍刚忍不住笑出声，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好啊！咱们家这是要出个女作家了！"
"这孩子是真有出息，"沈淑芬欣慰地说，"生了双胞胎不说，现在还要靠写作赚钱。到时候我一定要做她的第一个读者！"
"那我就是第二个！"霍刚迫不及待地说，"不过你说染染会写什么题材的小说？"
沈淑芬笑着拍了下霍刚的肩膀，她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倒是很期待看她写的故事。以染染的聪明劲儿，肯定能写出精彩的作品来！"
两人越说越兴奋，霍刚甚至己经开始想象："等染染的小说出版了，我要买上几十本，送给战友们人手一册！"
"瞧把你得意的，"沈淑芬嗔怪道，但脸上满是骄傲，"不过确实该好好支持。染染这么有上进心，咱们霍家真是捡到宝了。"
霍思琦正巧从门外经过，听到屋里老两口兴奋的谈话声，不由得停下脚步。当她听到"染染要写小说"这几个字时，嘴角立刻撇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呵，就她？"霍思琦在心里冷笑，"一个初中毕业的花瓶，也配谈文学？"
在霍思琦看来，苏染染除了会花钱打扮，嘴巴子会说，根本一无是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