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青石板被跺得咚咚响，几百号夜家子弟挤得跟下饺子似的，伸长脖子往前瞅。场地中央，两个年轻汉子正打得火星西溅，拳风呼呼带响，都是引火境七八层的好手。可没人真看他们，几百道目光跟针似的，全扎在刚踏进演武场门槛的夜玄身上。
“快看！是那个废物！”
“啧啧，命真够硬的，兽潮都没啃了他？”
“听说库房那把火就是他放的！胆子肥得流油啊！”
“肥个屁！没见管家大人脸都黑成锅底了？今天这族比，怕是要变天...”
嗡嗡的议论声像苍蝇堆炸了营，毫不避讳地钻进夜玄耳朵里。他穿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衫，混在人群边缘，跟这热腾腾的演武场格格不入。丹田里那团灰色气旋（灰漩）沉甸甸地转着，引火境4级压灰境的气息被他死死压着，一丝不漏，看着跟个没修炼的普通人没两样。只有他自己知道，指头缝里几缕比头发丝还细的灰烟，像有生命的活物，无声地缭绕着，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沉重。
高台主位上，管家夜福端坐着，老脸绷得跟块棺材板，眼皮耷拉着，可那眼缝里射出的光，毒蛇一样死死缠在夜玄身上，冰冷刺骨。旁边坐着几个族老，眼神复杂，有厌恶，有惊疑，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哟呵！我当谁呢！”一个拔高了八度、油滑又嚣张的声音，像把破锣，猛地撕开场中的喧闹。人群“哗啦”一下自动分开条道。
三少爷夜枭，一身簇新的锦缎劲装，腰挎一把鲨鱼皮鞘的精钢长剑，在一群狗腿子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晃了过来。他停在夜玄面前三步远，抱着胳膊，下巴快扬到天上去了，鼻孔里喷出的气儿都带着轻蔑：“这不是咱们夜家‘前’大天才，夜玄大少爷嘛？啧啧啧，瞧瞧这身行头，寒碜得我都不忍心看！咋地？黑风林里没被狼叼走，爬回来讨饭了？”
哄笑声立刻从夜枭身后那群狗腿子里爆出来。
夜玄眼皮都没撩一下，目光越过夜枭那副欠揍的嘴脸，落在他腰间那把剑上。剑是好剑，精钢百炼，剑柄上还嵌了颗绿豆大的劣等火玉，正微微泛着红光。夜玄的灰漩，似乎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对这玩意儿有点...“馋”。
夜枭见夜玄不吭声，以为他怂了，气焰更嚣张，声音拔得更高，恨不得全场都听见：“废物！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了？哦，忘了，你本来就是个连灵气都吸不进去的废物点心！跑回来干嘛？嫌夜家的饭太香，想再蹭几顿？还是想求三少爷我赏你几口剩饭啊？”
他往前又凑了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夜玄脸上，手“啪”地一声拍在自己腰间的剑柄上，那火玉红光更盛，一股子灼热逼人的气势猛地压了过来！烧脉境！虽然刚突破不久，气息还有点虚浮，但这实实在在的灵力威压，还是让周围靠得近的几个引火境小辈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废物！”夜枭狞笑着，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夜玄眼前晃了晃，声震全场：“看见没？三招！就三招！三招之内，要是打不趴你这滩烂泥，老子夜枭跟你姓！跪下来喊你三声爷爷！怎么样？敢不敢上这擂台，让大伙儿瞧瞧你这‘大少爷’还剩几根硬骨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盯在夜玄身上。有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摇头叹息的，也有那么几个眼神深处藏着点同情的。
高台上，夜福耷拉的眼皮终于掀开一条缝，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算计。他没出声阻止，反而像没看见。
夜玄终于动了。他慢慢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得吓人，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他抬起右手，动作慢得像在掸灰。几缕不起眼的灰烟，如同活物般缠绕在他粗糙的指间，丝丝缕缕，毫不起眼。
“跟我姓？”夜玄的声音不高，甚至有点沙哑，却像冰渣子刮过青石板，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带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夜枭，你也配？”
全场死寂！
夜枭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随即涨成了猪肝色！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这废物当众这么顶撞过！尤其还是在这大庭广众、全族瞩目的族比上！
“你找死！”夜枭气得浑身哆嗦，彻底炸了毛！他“锵啷”一声拔出腰间精钢剑！剑身嗡鸣，红光暴涨，灼热的气息逼得周围人又退开一圈！“老子今天不把你剁碎了喂狗，就不姓夜！”
烧脉境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爆发！夜枭一步踏前，脚下青石板“咔嚓”裂开几道细纹！他双手握剑，使了个最基础的劈砍招式“力劈华山”，却灌注了烧脉境全部的灼热灵力！剑锋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和一股灼人的热浪，如同一条发狂的火蟒，朝着夜玄的脑袋狠狠劈落！声势惊人！这一下要是劈实了，夜玄绝对脑袋开花！
台下响起一片惊呼！没人觉得夜玄能躲开！他连灵力波动都没有！
眼看那燃烧着红光的剑锋就要劈到头顶——
夜玄动了！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劈落的剑光，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同时，那只缠绕着灰烟的右手，五指张开，不闪不避，如同铁钳般，精准无比地朝着剑身侧面狠狠抓了过去！
“蠢货！用手抓剑？”夜枭眼中闪过狂喜和残忍！
“完了！”台下有人不忍地闭上眼。
“嗤——滋啦啦啦！！！”
一声极其怪异、如同滚烫的烙铁按在湿牛皮上的刺耳声响，猛地炸开！掩盖了剑锋的破空声！
预想中手掌被切飞的场面没有发生！
夜玄那只看似血肉之躯的手掌，死死抓住了精钢剑的剑身！灰烟缭绕的五指如同烧红的铁箍，狠狠“焊”在了剑上！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柄灌注了夜枭烧脉境灵力的精钢长剑，被灰烟手掌抓住的部位，如同被泼了浓硫酸！刺眼的红光瞬间熄灭！坚硬光亮的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败、黯淡！无数蛛网般的灰色裂纹，顺着剑身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脆响声中，那柄精钢长剑，竟如同被风化千年的朽木，在夜玄灰烟缭绕的五指之下，寸寸断裂！化作一堆毫无灵性的、灰扑扑的金属碎渣，“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时间仿佛凝固了。
夜枭脸上的狞笑彻底僵死，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出眼眶，握着只剩光秃秃剑柄的手，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烧脉境的灵力，在接触到那灰烟的瞬间，竟然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张着嘴，瞪着眼，看着地上那堆灰扑扑的剑渣，又看看夜玄那只缓缓收回、依旧缭绕着几缕灰烟的右手，如同见了活鬼！
“烧...烧脉境？”一个族老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
“不...不对！那灰烟...是...是压灰境！”另一个见多识广的族老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压灵气成灰粉...丹田凝灰漩...这...这怎么可能？！”
压灰境？！废物夜玄是压灰境？！
这消息比夜玄死而复生还炸裂！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夜枭彻底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看着夜玄那双平静得吓人、却透着刺骨寒意的眼睛，他腿肚子一软，“蹬蹬蹬”连退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夜玄没再看他，目光转向高台。夜福不知何时己经站了起来，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那眼神，毒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更让夜玄心头一凛的是，夜福那只拢在宽大袖子里的枯手，似乎正死死攥着什么东西，袖口处，隐隐透出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他丹田灰漩都为之悸动的——冰冷玉光！
“够了！”夜福猛地一声暴喝，如同闷雷，强行压下全场的喧嚣。他眼神阴鸷地扫过夜玄，又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夜枭，声音冰冷：“族比切磋，点到为止！夜玄，你下手未免太过狠毒！”
狠毒？夜玄嘴角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没说话。指间灰烟无声盘旋。
夜福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杀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响彻全场：“三日后！家族祠堂！开启密室！所有夜家血脉子弟，皆可入内！寻找先祖遗泽！为我夜家，重振声威！”
密室？先祖遗泽？
夜玄心头猛地一跳！祠堂密室！那卷要命的《神魔契约书》还在里面！夜福这老狗，打的什么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