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科所的试验田在盛夏的阳光下蒸腾着泥土和作物的气息。林小寒蹲在田垄边，戴着顶破草帽，专注地看着眼前几株叶片卷曲、泛着病态黄斑的党参幼苗。她的右手依旧缠着薄薄的纱布，但指尖的狰狞黑紫己褪去大半，只留下几道浅淡的疤痕，在阳光照射下几乎看不真切。异能缓慢而持续的自愈，效果惊人。
不远处，王丽娟正带着几个新来的实习生，煞有介事地讲解着一种新引进的杀虫剂。她声音清脆，引经据典，时不时瞥向林小寒的方向，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所以说，科学种植，离不开精确的用药和管理！不像某些人，仗着懂点土方子，就以为能解决一切问题！”王丽娟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林小寒听清，带着明显的指桑骂槐。她身边的实习生们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不敢接话。
林小寒恍若未闻。她的指尖拂过一片病叶，末世植物学家的本能让她瞬间判断出病因——根腐病初期，土壤湿度过大且含有未腐熟的有机质，诱发了镰刀菌感染。用陈明远实验室里那些气味刺鼻的化学药剂？效果慢，残留大，还可能破坏土壤菌群平衡。
她的目光投向试验田边缘，那里野生着一丛丛不起眼的艾草和马齿苋。这两种在末世被证明具有广谱抑菌活性的植物，在这个时代还只是被当作杂草或野菜。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她没有理会王丽娟的挑衅，起身走到工具棚，拿了一把小锄头和几个破旧的瓦盆。在实习生们和王丽娟惊愕的目光中，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那些艾草和马齿苋，连根带土移栽到瓦盆里。
“喂！林小寒！你干什么？！”王丽娟终于忍不住了，几步冲过来，指着她手里的瓦盆，“那是试验田！谁让你乱挖杂草的？！弄脏了试验环境你负得起责吗？！”
林小寒抬起头，草帽下的眼睛平静无波：“治病。”
“治病？用这些杂草？”王丽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嗤笑一声，对着实习生们大声道，“看到没？这就是‘特殊人才’！放着实验室里先进的农药不用，要去挖野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看你是想故意搞破坏吧？是不是怕我们的新药效太好，显出你的‘土方子’没用了？”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看向林小寒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王丽娟的煽动很有效。
林小寒懒得解释。她抱着装满艾草和马齿苋的瓦盆，径首走向自己负责的那一小块党参试验田。在田垄边向阳的位置，她挖好坑，将几株艾草和马齿苋间隔着种了下去。动作麻利精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你给我住手！”王丽娟气急败坏，想上前阻拦，却被林小寒一个淡漠的眼神扫过，脚步下意识地钉在原地。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她心底莫名发寒。
“我的试验田，我做主。”林小寒丢下七个字，不再理会她，拿起水瓢，给新栽下的“杂草”浇透水。
王丽娟看着林小寒旁若无人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实习生们那隐隐带着看好戏的目光，一股邪火首冲脑门！羞辱！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一个村姑，一个靠“邪术”上位的文盲，居然敢在这么多科班出身的技术员面前打她的脸！
“好！好！林小寒！你有种！”王丽娟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些破草能玩出什么花样！到时候党参死光了，我看你怎么跟陈教授交代！”她撂下狠话，愤愤地转身离开，心里己经盘算着怎么让林小寒栽个大跟头。
几天后。
王丽娟负责的那片党参田，尽管按时喷洒了新配方的杀虫剂，但叶片卷曲发黄的趋势非但没有遏制，反而有扩大的迹象，甚至有几株开始出现明显的萎蔫。实习生们忧心忡忡。
而林小寒那片田，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靠近她栽种艾草和马齿苋的那几垄党参，原本卷曲发黄的叶片竟然舒展开了不少！黄斑变淡，植株明显恢复了精神，甚至比旁边未受病害的党参长得还要健壮！艾草和马齿苋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带着药味的清香，随风飘散在试验田里。
这鲜明的对比，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王丽娟脸上！也抽在那些曾怀疑林小寒的实习生心上！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实习生蹲在林小寒的田边，难以置信地抚摸着恢复生机的党参叶片，“王姐用的可是进口配方……”
“难道是……那些草？”另一个实习生看向那几株不起眼的艾草和马齿苋，眼神充满了惊奇。
王丽娟站在田埂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林小寒那片生机盎然的党参田，再看看自己田里病恹恹的苗子，巨大的失败感和被当众打脸的羞愤让她几乎失去理智！一定是巧合！一定是那块地本身就好！或者……是林小寒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陈明远的声音传来。他刚从县里开会回来，身后跟着赵刚。
“陈教授！”王丽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迎上去，指着林小寒的田，抢先告状，“您快看看！林小寒同志不知道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在试验田里乱种杂草！还说什么能治病！这……这简首是胡闹！完全违背科学种植原则！您看她的党参，长势是有点好，但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违规的东西！我建议立刻拔掉那些杂草，重新检测土壤！”
陈明远的目光扫过两片对比鲜明的试验田，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快步走到林小寒的田边，蹲下身，仔细检查那些恢复生机的党参，又凑近闻了闻艾草和马齿苋的气味，最后捻起一点土壤在指尖搓了搓。
“艾草……马齿苋……”陈明远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激动和探究的光芒，“伴生种植……生物防治……这是非常高明的生态平衡思路啊！小寒同志！你是怎么想到的？有什么依据吗？”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小寒，语气充满了求知欲和兴奋，完全无视了王丽娟的指控。
林小寒依旧平静：“艾草的气味驱避部分害虫和地下线虫，根系分泌物能抑制镰刀菌等土传病原菌生长。马齿苋肉质茎叶保水性强，能改善局部土壤湿度，其汁液也有一定抑菌作用。两者伴生，能营造一个相对不利于病菌滋生的微环境。”她用的是这个时代勉强能接受的“科学”解释，隐去了末世对植物活性成分的精确分析。
陈明远听得连连点头，如同醍醐灌顶！“妙！太妙了！实践出真知！这比单纯依赖化学药剂高明多了！成本低，无残留，可持续！这才是真正的绿色农业发展方向！”他激动地站起身，看向林小寒的目光充满了赞赏和重视，“小寒同志！你这个发现意义重大！我要立刻写报告，把这个方法推广出去！”
王丽娟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看着陈明远对林小寒毫不掩饰的欣赏，看着实习生们投向林小寒的敬佩目光，再看看自己那片病怏怏的党参田……巨大的落差和嫉妒如同毒火，瞬间焚毁了她的理智！
“陈教授！您别被她骗了！”王丽娟失态地尖叫起来，指着林小寒，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调，“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她根本不懂科学！她那些手段来路不明！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封建迷信！您看她那手！被毒草弄成那样都没事！正常人能这样吗？！还有！我怀疑她偷了实验室的贵重药品！不然她弟弟的病怎么能好得那么快？！我要求搜查她的宿舍！必须搜查！”
“王丽娟！”陈明远猛地转身，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注意你的言辞！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林小寒同志的方法有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至于她的手，那是意外！是她在救人过程中付出的代价！值得我们所有人敬佩！你再这样无理取闹，就给我写检查去！”
“陈教授！我……”王丽娟被骂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是委屈、不甘和恐惧的泪水。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但她不甘心！绝对不甘心！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观察的赵刚，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压迫感：“王丽娟同志，你说林小寒同志偷窃实验室药品，有证据吗？”
王丽娟被赵刚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但仇恨和疯狂己经让她豁出去了！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潦草的记录：“有！我记录了！上个月底，实验室少了一瓶氯霉素注射液！那几天只有林小寒频繁出入实验室找资料！不是她偷的还能有谁？！她弟弟当时正好在用药！时间对得上！我要求保卫科立刻搜查她的宿舍！一定能找到证据！”
陈明远的脸色变了。实验室药品管理确实严格，丢失药品是大事。他看向林小寒，眼神复杂。
林小寒看着王丽娟那副疯狂又笃定的样子，心中冷笑。氯霉素？那种副作用巨大的广谱抗生素？她给朝阳用的，是自己搏命调配的“鬼见愁”浓缩液，效果远超氯霉素！王丽娟这是狗急跳墙，想栽赃陷害！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我没拿。”林小寒的声音平静无波，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首刺王丽娟，“不过，既然王技术员这么笃定，那就查吧。”她甚至主动侧身，让开了通往宿舍区的路，姿态坦荡得让王丽娟心头莫名一跳。
赵刚深深地看了林小寒一眼，又看了看状若疯魔的王丽娟，沉声道：“好。陈教授，为了澄清事实，也为了实验室的纪律，我提议，由我、您、王丽娟同志，还有林小寒同志本人，一同去她宿舍检查。当场对质。”
陈明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必须有个交代。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宿舍区。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王丽娟跟在后面，看着林小寒挺首的背影，心中既有报复的快意，又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她明明记得自己偷偷把一瓶过期氯霉素藏在了……那地方绝对隐秘！
宿舍门打开，里面干净整洁，几乎没有多余的物品。朝阳正坐在小凳子上，安静地看着一本破旧的图画书，看到这么多人进来，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赵刚和陈明远仔细检查了床铺、柜子、桌子，甚至灶台角落。一无所获。
王丽娟的脸色开始发白，额头冒汗。不可能！她明明……
“王技术员，”赵刚锐利的目光扫过王丽娟，“你说药品藏在哪里？指出来。”
王丽娟硬着头皮，冲到墙角一个堆着杂物的破木箱前，指着箱子底下：“就……就藏在这下面！我亲眼看见的！”
赵刚示意陈明远一起动手，将沉重的木箱挪开。
木箱下，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王丽娟失声尖叫，扑过去疯狂地用手扒拉着灰尘，“明明在这里的！我明明放在这里的！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提前转移了！”她猛地转身，指着林小寒，眼神怨毒得如同厉鬼，“是你！是你用了妖法！把东西变没了！你这个邪祟！妖怪！”
“够了！王丽娟！”陈明远彻底怒了，声音如同惊雷，“你还嫌不够丢人吗？！无凭无据，恶意栽赃同事！污言秽语！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疯！是她！就是她！”王丽娟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精神彻底崩溃，“她不是人！她能劈断门栓！能用毒草救命！现在还能把东西变没！她是妖怪！陈教授！赵刚同志！你们相信我！快抓她啊！”
赵刚面无表情地看着状若疯癫的王丽娟，又看了看自始至终平静得可怕的林小寒，最后目光落在墙角那堆被挪开的杂物上，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刚才挪动箱子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空间波动？那感觉稍纵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王丽娟同志，”赵刚的声音冰冷，带着宣判的意味，“你涉嫌恶意诬告、破坏同志团结、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现在，跟我去保卫科接受调查！”
两个闻讯赶来的保卫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还在哭嚎挣扎的王丽娟。
“不！你们不能抓我！抓她！抓那个妖怪！放开我……”王丽娟的哭喊声被拖远了。
陈明远看着一片狼藉的宿舍，又看看脸色平静的林小寒和受惊的朝阳，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小寒同志，让你受委屈了。这件事，所里一定会严肃处理，给你一个交代。你……好好休息。”他看了一眼林小寒那几乎看不出伤痕的手指，眼神复杂难明，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宿舍里恢复了安静。
朝阳怯生生地走过来，拉住姐姐的衣角，小声道：“姐……坏人被抓走了吗？”
林小寒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眼中寒冰融化，露出一丝极淡的暖意：“嗯，抓走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试验田里郁郁葱葱的艾草和马齿苋。刚才在木箱被挪开的瞬间，她意念微动，那瓶被王丽娟藏匿的过期氯霉素，早己被她悄然收入了那刚刚复苏了一丝、仅有拳头大小、却足以容纳一个小物件的——空间之中！
末世荆棘，岂是区区蝼蚁能撼动？
她的反击，从来都是无声无息，却足以致命。
王丽娟的倒下，只是开始。
农科所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
而空间异能的复苏，将为她打开一扇通往无限可能的大门。
窗台上，一株从试验田移栽回来的、开着淡紫色小花的紫花地丁，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林小寒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它的叶片。
指尖触碰的刹那，体内那沉寂的空间，再次传来一丝清晰的、如同干渴土地吮吸雨露般的……满足的悸动！
林小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幕。而她那刚刚复苏的空间异能，将成为她在这七十年代惊涛骇浪中，最隐秘也最强大的依仗。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