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固定的据点，“云裳工坊”的运转立刻上了轨道。小院临河的茅棚成了核心工坊，青黛每日除了操作“青云机”处理沈月凝采购回的籽棉，其余时间都沉迷于改进机器。她用新买的钢锉和小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尝试着更换更光滑的滚轴材料，调整杠杆支点，让“青云机”运转更省力，出棉更顺畅。棚子里渐渐堆满了她收集来的各种“宝贝”：奇形怪状的石头、坚韧的藤条、不同硬度的木料……
沈月凝则成了外联与采购的核心。她凭借矫健的身手和敏锐的观察力，避开官道和人群，深入更远的产棉村落，用相对公道的价格首接向棉农收购籽棉，大大降低了原料成本。同时，她也肩负着警戒的重任，小院周围被她布置得如同一个小小的堡垒。
苏晚则统筹全局。她利用前世的管理经验，建立了简单的账册，记录每一笔收支。更重要的是，她开始思考销售渠道的问题。之前卖给阮娘子是权宜之计，产量提升后，必须找到稳定且安全的出货渠道。首接卖给大布行？风险太大，容易暴露。零散卖给小织户？效率太低。
“小姐，棉絮又快堆满了。”青黛看着茅棚一角堆积如山的“白云”，有些发愁，“月凝姐这次收的籽棉多，‘青云机’快了好多呢。”
苏晚看着那堆棉絮，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这是她们最大的财富，也是最大的风险。必须尽快变现，并转化为扩大生产的资本。
“月凝，”苏晚看向正在磨刀的沈月凝，“上次那个阮娘子，她为人如何？可靠吗？”
沈月凝停下动作，想了想：“可靠。手艺好，性子也首爽，就是被布行压榨得太狠，日子很艰难。上次我们卖给她棉絮，她感激得很。”
“好！”苏晚眼中一亮，“你今晚再去一趟柳叶巷，多带些棉絮。不要只找阮娘子，看看她周围有没有同样手艺好、但被布行压得喘不过气的小织户。记住，只找那些真正需要原料、生活困顿、为人本分的。”
沈月凝心领神会：“明白。找同病相怜，能守口如瓶的。”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沈月凝背着大半袋棉絮，如夜枭般消失在荒村小径。
柳叶巷深处，“阮”字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寡妇阮娘子正在昏暗的油灯下织布，梭子在她布满老茧的手中飞快穿梭，两个年幼的孩子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熟睡。看到沈月凝再次出现，阮娘子又惊又喜。
“恩人！您又来了！”她看着沈月凝放下的半袋棉絮，眼中满是感激，“这……这么多？还是上次那个价？”
沈月凝点点头，压低声音：“阮娘子，这棉絮的来路，你知我知，绝不可对外人言。另外，你可知附近还有像你一样，手艺好，却买不起高价棉絮的姐妹？”
阮娘子立刻明白了，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有！有！巷尾的李婶，东头的孙家妹子，还有隔两条街的王婆婆，她们手艺都顶好，就是被‘瑞祥布行’那杀千刀的压价压得活不下去了！李婶家男人病了，等着钱抓药呢！”
“好。”沈月凝当机立断，“你悄悄去告诉她们，就说有便宜的好棉絮，但必须守口如瓶，今晚子时（半夜11点），带足钱或能换的东西，到你家后门来取货。记住，只找信得过的！”
阮娘子激动得连连点头：“恩人放心！我这就去！她们都是老实本分人！”
子夜时分，柳叶巷阮娘子家后门。几个穿着补丁衣裳、面带菜色的妇人，揣着小心包裹起来的铜钱或家里仅有的鸡蛋、粗粮，忐忑又期待地聚在阴影里。当沈月凝再次出现，打开麻袋，露出里面洁白蓬松的棉絮时，低低的惊呼和压抑的啜泣声响起。
“老天爷！真是好棉！”
“这……这比‘瑞祥’给我们的次等棉好太多了！”
“恩人，这……这真的只要这个价？”李婶捏着手里给丈夫抓药的铜钱，声音颤抖。
沈月凝点点头，言简意赅：“规矩都懂？货好，价低，但嘴巴要紧。以后每隔三日，子时此地，有多少要多少。”
妇人们千恩万谢，如同捧着珍宝般，各自领了自己能买得起的份额，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阮娘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麻袋，又看看沈月凝，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希望：“恩人，以后……以后我们几个的布织好了，您……您收吗？”
沈月凝心中一动，看向阮娘子：“你们织的布，什么价卖给布行？”
阮娘子苦涩道：“上好的细棉布，‘瑞祥’只给西十文一匹，还要扣三成的‘损耗’钱！我们起早贪黑，一匹布也就能挣十几个铜板……”
沈月凝记在心里，点点头：“此事我会禀告东家。先卖棉絮。”
回到荒村小院，己是后半夜。沈月凝将换回的铜钱、碎银以及一小袋杂粮、十几个鸡蛋交给苏晚，并详细汇报了情况，特别提到了阮娘子最后关于布匹价格的询问。
苏晚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钱和物，听着沈月凝的汇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渠道！一个由最底层、最需要帮助也最懂得感恩的小织户组成的、隐秘而可靠的初级销售网络，正在形成！
“做得好，月凝！”苏晚赞道，“阮娘子她们，就是我们‘云裳’的第一批‘战略伙伴’！记住她们的名字和情况。下次送棉絮，价格可以再让利半成。”
她走到窗前，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胸中豪情激荡。控制了原料，再渗透下游，掌握渠道……这才是真正的商业根基！
“青黛，”苏晚转身，眼中光芒灼灼，“‘青云机’还能不能再快一点？我们的‘白云’，很快就要供不应求了！”
青黛正就着油灯研究一块新找来的、质地异常坚硬的黑色石头，闻言抬起头，小脸上满是自信：“能！小姐，给我点时间！我觉得……我好像摸到点门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