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将军不弃。”
梁纵尘一步八拜的对林知否感恩戴德。
林知否看着眉目朗峻疏阔的梁纵尘,很难将他自带的落拓风流与万寒伤的污言秽语联系在一处。
“你我同是尘泥偶得,何来弃与不弃一说?”
梁纵尘听闻林知否无心之言,却觉冰河禁锢中得一天赐炭火。
林御堂爱女心切,正在城门口眼巴巴的看望着。
“太后下令不许我觐见,想必事情不简单,我儿可有受委屈?”
薄云英既然认定了林知否这个身份,自然是要忠孝两全。
林知否什么话都没说,反倒是提来红绸银枪自顾在林相面前耍了一段宝。
林相气的胡子乱飞,他如何不知道林知否借刷枪传递出来的意思。
“为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要应承,你生来顽劣,不听教导为父可以忍耐,可那...”
林相不忍数落林知否,反倒是大踏步的朝着皇门走。
“爹爹可是要抗旨?”
情急之下,林知否竟然唤了林御堂一声,她自己心下明白,她比谁都情愿当下这个身份。
既然如此,那边在这身份中纵意罢了。
林知否不顾周围看守的众将兵,要将跋扈不羁深入人心。
林相怒目看着天朝,紧紧握着林知否的手。
“抗旨又如何,九重狱又如何,我答应过你的母亲,断不能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林相凝眸中慈父的护短与肱骨之臣的冷峻双双浮现。
“爹爹错言,知否心甘情愿,太后天恩浩荡,还赏了我林家一份殊荣。”
那报喜的太监手拿圣旨正待快马出皇门,可巧就碰到了位高权重的林御堂。
“林相大喜,两位小姐大喜。”
“这喜,我林家不受。”
林相一听太监的话茬,好象对圣旨的内容心知肚明。
语闭林相夺了林知否手中银枪,步履铿锵的走向崶阳皇庭。
吓得那太监总管双腿筛糠。毕竟太后没有诏令,而眼下林相竟然提着银枪入皇城,这不得不拦,可他一个传旨的太监又如何敢?
毕竟是太监总管,必得乖觉,反倒是冲着林知否跪着,抖如筛糠。
林知否微微一笑,她反倒是想看看这如日中天的林相能否在太后那扳回一局。
可她还是心中有话,不得不说。
“爹爹留步,知否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相还以为林知否要与自己生死话别,刚要安抚林知否,可转念就被林知否的话吓了一个趔趄。
“爹爹出门可带银票,我要与梁先锋去招摇舫吃几杯花酒,毕竟过几日就要前往汝金,是死是活尚不可知,现下我还有故人没见,须得话别。”
不远处的太监们均是双耳埋雷一般呆若木鸡,他们耳中倒是听闻过相府嫡女的张狂,可是今日一见,真是天王老子均是不放在眼中。
就连准备死心塌地跟着林知否的梁纵尘都为她的话捏了一把汗,但随即一阵风便消了念头,只安心的做眼前人的应声虫。
“若是我儿喜欢,就把招摇舫买下又何妨?不过断断不可用我林家名姓,不如冠以万字妙哉。”
林相的态度反倒是让林知否愣了一下,难不成私下里林相就是这么教女儿的,怪不得将林知否管教的,除了天赐的神貌外,没有半点女娇娇的样子。
只见林相从袖中掏出一锭金交到了林知否手上。随后才算是抽出空打量了一眼梁纵臣。
梁纵臣知道,现下就是自报家门的好时候,随即跪在地上,可还不等梁纵臣说话,林相就拈着胡子说。
“踏金女将军的急先锋,上跪天子,下跪亲主,旁人都合该是蚜虫昏蠹。”
梁纵臣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林知否,林知否何尝不是重新打量着眼前这护女心切的林相。
刚刚发生的事情,林相虽然在皇门外,可却比那亲历的人都明白个中细情。
林知否本想通过林相弄清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下她明白,林相分明是另一只葫芦。
林相挑了挑眼皮,示意梁纵臣起身,随后又转身看向太监总管。
“出来匆忙,有劳大总管借我些许?”
林相不等何公公告饶,一把扯过圣旨,交到了林知否手中。
“大总管事出有急,吾儿且拿圣旨前去做抵,待为父有命而归,再去寻你。”
若没有适才的一句话,林知否还只当林相这是抱着必死之心要护着自己。
既然参不透个中因由,那就先把重要的事情做了。
至于这林知否身暗藏的玄机,早早晚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多谢大总管,爹爹此去莫要为女儿顾虑,我林家一身具在朝堂,儿自当与父无二,上下同命为国效力。”
林相一个摆手明白了林知否的弦外之意,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能否将接下来的事情做的漂亮?
林知否带着梁纵尘来到招摇舫。
门公徐龟石看着林知否的装扮想拦又不敢,只得跑进舫内唤出老鸨徐半娘。
“不知这是哪家的千金大驾光临我这招摇舫,半娘我惶恐,不知哪里开罪了您。”
徐半娘风韵不减当年,这人前谄媚的功力更是见长。
想曾经薄云英只想当个舞姬卖艺,险些被她手下人打个半死,好在自安王喻伤楚卖了半个面子,这才让薄云英逃过死劫。
“徐半娘莫忧,我此来不过是听曲喝酒,没有什么情郎藏在你这姑娘的床畔,也不会砸了你这琼楼玉宇,断了一干人的营生。”
徐半娘吃硬不吃软,反倒是提起了一口气。
“这崶阳自来没有女子入舫的先例,舫内的女子都是有名目的,怕是您这千金之体入不得其中。”
梁纵尘见徐半娘面色生变,故意与林知否口舌纠缠,心中腾起不满。
“我家将军给你面子,若在搪塞,莫怪我手中愁剑不识人。”
梁纵尘身子挺在前面,徐半娘终日看的都是些浑噩酒人禄蠹,难得一遇这凛然男子气概,反倒是心花乱颤。
“若是你来,我分文不取,但若是你家将军来,我心下欢愉,但也不敢坏了规矩。”
规矩?谁的规矩,不过是践踏花红青蔓的淫辞秽语要一个正当的冠冕。
“这规矩半娘可认?”
林知否举起手中的皇命。
徐半娘瞪圆了眼睛,似乎还有点狗眼攀天的架势。
“我这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得您的真身,这凡常女子自然是来不了咱招摇舫,奈何您是九重仙,怎敢让这俗世尘染您仙足?”
徐半娘叫来一众门公叠手铺路。
既然徐半娘客气,林知否自然是不能博了她的好意,大踏步的走进招摇舫。
徐半娘招呼舫中妙龄女子出来相伴,自己的一双眼睛却首勾勾的看着梁纵尘。
林知否打量了一圈眼前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为家世困累,得今日之灾。
“梁兄,这半娘似乎是要将你生吞进脾胃。”
梁纵尘面不改愠色。
“若将军看她恼怒,纵尘微躯愿代劳。”
微躯?代劳?林知否故意打趣不苟言笑的梁纵尘。
“来到这招摇舫,有许多事我却是做不来,不如梁兄一一为我代劳。”
林知否在梁纵尘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梁纵尘走到徐半娘身边,徐半娘那一处的烛火都霎时光艳起来。
“这位大人可有驱遣?”
“有劳半娘为我家将军寻几人助兴。”
徐半娘指着眼前的妙龄舞姬,心中豁然己解。
“莫不是这千金小姐也想要...”
梁纵尘听不得那徐半娘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这妖婆,竟然诋毁我家将军清誉。看我不宰了你。”
梁纵尘寒剑抵在徐半娘的喉咙上。
徐半娘心中筛糠,但毕竟多年混浪,开门做生意自然不能被吓倒。
“这位爷来之前,怕是没打听清楚这招摇舫的名号,万字头的禁忌怕是你这一剑难敌,我心下疼你,你莫要辜负了半娘的好心意。”
林知否知道那老鸨不过是打着万字名号威吓众人,这招摇舫的背手另有其人。
但既然她引火烧身,便怪不得自己顺水推舟。
林知否给梁纵臣使了个眼色,让他更加无所顾忌。
“万字头?哪个万?若是你徐半娘说的真切,我家将军也便卖你个顺水人情。”
徐半娘不恼,从身中抽出一个金腰牌,上面赫然一个万字让梁纵尘有些触霉头。
林知否见梁纵尘势弱,卷起圣旨打落了金腰牌。
“这天下万民,谁不臣服一个喻字,你这老鸨怕是皮痒。”
林知否抽过门公手里的鞭子,毫不客气的打在了徐半娘的身上。
众姑娘见状连连跪下求饶。
徐半娘不过是一个引子,若是没有她适才的嚣张跋扈,自己如何带着梁纵尘往下唱戏?
“姑娘们莫怕,且坐下饮酒,只待那舫中群艺献舞乐。”
群艺?舞姬娇娘们不解梁纵尘的口中意,但都一一心悦诚服。
“半娘,且将群艺唤出,我自求将军饶你一命。”
梁纵尘学的倒是快,林知否取来玲珑啄玉壶自饮。
徐半娘瞥了一眼门公,自知不是正解,可这招摇舫除了众多舞姬,还能有谁能换来三分薄面?
自然非花魁晓月神莫属,可现下她正在给六王爷喻淮声云台独舞,怕是难以来此解围。
罢了,只此一计能暂缓焦急。
徐半娘推推花簪,扭动着腰肢亲自亮相。
“不成想妈妈还有这手,当真是天下无双,招摇独绝。”
一个胆大的乐师停了手中乐,高声打趣。
姑娘门公见此莫不捂着嘴贪乐,梁纵尘更是热锅上的蚂蚁,难敌徐半娘的魑魅眼波。
“晦气!”
林知否一把抓起徐半娘的膘肥粗腰拉下了台。
“军中无以为乐,当少半娘一点绝色。”
梁纵尘听了林知否的画外音,掐着徐半娘的脖子往外走,
“将军休恼,我当真是不知道将军要看什么助兴,还望将军明示。”
林知否眼见徐半娘上钩,心中有些得意。
“我自然不看庸脂俗粉,对你的宝贝花魁更是无半点兴趣,我要看的是...”
徐半娘被吓得登时仰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