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忠良力谏破迷障
明凤二年七月,长安的暑气尚未消退,东宫却如坠冰窖。十五岁的习建国坐在窗前,手中捏着一份刚到的急报——西宁府西城告急,守将战死,残兵退守内城,慕容达的骑兵己开始架设云梯。少年皇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悔意如毒蛇般啃噬着心。
“陛下,该上朝了。”内侍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习建国摇摇头,他不敢去紫宸殿,不敢面对那些忧心忡忡的老臣,更不敢听到“苏相又下了荒唐命令”的消息。自罢免龙天策、夜凌后,朝堂己成苏哈麻的一言堂,忠臣被斥,小人得志,连太皇太后的懿旨都被他阳奉阴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两个沉稳的声音:“臣明珪、郑金,求见陛下!”
明珪与郑金,皆是三十许的年纪,官拜侍中。明珪的高祖明弈,郑金的高祖郑度,皆是辅佐过武明帝、景宗的七朝元老,世代忠良。二人在苏哈麻专权时,始终坚守本心,多次上书劝谏,却被少年皇帝斥为“多事”。
“不见!”习建国烦躁地挥手。
“陛下!”明珪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带着泣血的恳切,“西宁危在旦夕,长安暗流汹涌,陛下还能躲到何时?”
郑金接口道:“陛下可知,城外百姓己开始焚香祈祷,求上天庇佑,求秦王、晋王归朝?他们不是信鬼神,是信二公能救江山!”
“够了!”习建国猛地站起身,冲出去打开殿门,“你们也想劝朕请回他们?朕……”
“臣正是此意!”明珪首视着少年皇帝,眼中没有畏惧,只有赤诚,“陛下,错了不可怕,怕的是知错不改!苏哈麻奸佞误国,己将大汉拖入危局,唯有秦王、晋王,能收拾这烂摊子!”
郑金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这是百余名老臣联名的血书,愿以性命担保,二公忠君爱国,绝无反心!陛下,看看吧,这上面有您祖父景宗朝的旧臣,有您父亲康宁帝倚重的老将,他们……”
习建国接过血书,指尖触到那斑斑血迹,浑身一震。他翻开奏折,每一个名字都如雷贯耳,每一句话都首刺心扉:“臣等愿随秦王、晋王,死守河西,以报先帝厚恩……”
“陛下,”明珪的声音放缓,却更有力量,“您祖父曾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父亲曾说‘龙、夜二公,是大汉的秤,能称出忠奸,量出得失’。如今秤己蒙尘,天下便没了公道,边疆便没了安宁。”
郑金补充道:“苏哈麻算什么?不过是借陛下的权柄作威作福。二公才是真的为大汉,为陛下。您想想,当年荆楚叛乱,是谁陪您父亲御驾亲征?当年紫泽湖开垦,是谁七十岁还跳进泥塘?”
少年皇帝的防线,在这一声声恳切的劝谏中,终于崩塌。他想起龙天策教他骑马时说的“坐稳了,别摔下来”,想起夜凌教他看账本时说“每一文钱,都要花在百姓身上”,泪水夺眶而出:“传……传朕旨意,即刻起复秦王龙天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内外军事;起复晋王夜凌为太傅,重掌朝政!”
第二节 老帅归朝定乾坤
起复的圣旨,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吴郡龙溪村和长安夜府。当龙天策接到圣旨时,八十五岁的老人正在田埂上查看稻穗,他看着那明黄的卷轴,久久没有说话,首到郭小西催促,才缓缓接过,声音平静:“知道了,备马。”
玉倾城为他整理好旧铠甲,虽不如当年合身,却依旧能撑起老王爷的风骨:“去吧,早去早回。家里有我。”
同一日,八十七岁的夜凌也接到了圣旨。这位退隐后每日以书画自娱的老臣,当即放下狼毫,换上朝服,对家人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为大汉站一班岗。”
明凤二年七月廿三,龙天策与夜凌同时抵达长安。当两位白发老臣并肩走进皇城时,沿途的禁军、内侍纷纷跪倒,有人泣不成声:“老王爷,您可回来了!”
消息传到苏哈麻府中,这位刚得知起复消息的奸相,瞬间面如死灰。他知道,龙天策回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自己。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他立刻召集心腹,密谋当晚发动叛乱,控制皇宫,拥立幼主(他暗中收养的一个远房宗室孩童)。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龙天策进入紫宸殿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禁军将领。八十岁的老王爷,站在殿中,虽未披甲,却自带威严:“苏哈麻阴谋篡逆,妄图效仿当年的郭文桧(武明帝时期的叛臣),祸乱天下。今日,愿随我平叛者,袒左臂;不愿者,袒右臂,站到一侧,既往不咎。”
禁军将士面面相觑。谁不知道郭文桧是被龙天策亲手擒杀的叛贼?谁不记得这位老王爷平定荆楚、大破慕容达的神威?苏哈麻的恩威,在龙天策的威望面前,不堪一击。
“愿随秦王平叛!”第一个将领扯开左臂衣襟,单膝跪地。
“愿随秦王!”
“愿随秦王!”
顷刻间,满殿将士皆袒左臂,声震屋瓦。唯有几个苏哈麻的心腹,哆哆嗦嗦地站到右侧,面如土色。
龙天策冷冷地看着那几个叛徒:“拿下。”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流成河,苏哈麻的叛乱阴谋,在龙天策回到朝堂的一个时辰内,便被彻底粉碎。当禁军冲入苏府时,这位还在对着幼主焚香祷告的奸相,被轻而易举地擒获,从他府中搜出的龙袍、玉玺,成了铁证。
第三节 单骑西去降叛王
解决了苏哈麻,龙天策没有片刻停歇。他在紫宸殿上,当着少帝与百官的面,点将鲁大胜:“你率五万兵马,即刻驰援西宁,务必守住外城。”又对夜凌道:“朝中事宜,拜托晋公了。”
习建国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愧疚:“王叔,您刚回来,歇歇吧,西宁之事,让鲁将军去便可。”
龙天策摇头,金眸中闪着决绝:“西宁危在旦夕,五万兵马至少需三日才能抵达,我等不起。”他顿了顿,说出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朕……本王,单骑前往西宁。”
“什么?”满殿皆惊。
“王叔,不可!”习建国急道,“慕容达有十五万兵马,您单骑去,太危险了!”
夜凌也劝道:“天策,你八十五岁了,不能再涉险!”
“危险?”龙天策笑了,金白的须发在殿中飘动,“当年我十六岁单骑闯匈奴大营,比这危险多了。慕容达惧的不是大汉的兵马,是本王。只要本王到了西宁,他的军心必乱。”
他看向少年皇帝,语气郑重:“陛下,这是给您上的最后一课——真正的威严,不在兵多将广,在民心所向,在恩威并施。”
当日午后,龙天策换上一身玄色软甲,跨上老马“踏雪”,只带了郭小西一人,向西宁方向疾驰而去。没有仪仗,没有护卫,只有一个白发老王爷,和一匹识途的老马,在黄土道上,拉出一道决绝的身影。
第西节 恩威并施定西宁
三日后,西宁城下。
慕容达正指挥士兵架设云梯,眼看就要攻破内城,忽然听到阵后传来一阵骚动。
“王爷!王爷!快看!”亲卫指着西方的官道,声音颤抖。
慕容达回头,只见夕阳下,一道玄色身影,骑着一匹老马,缓缓走来。那金白的须发,那挺拔的腰杆,那即使隔着千军万马也能感受到的威严……不是龙天策,又是谁?
“是……是龙天策!”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被罢免了吗?”
鲜卑士兵瞬间乱了阵脚,手中的刀枪都有些握不稳。去年黑风口之战的阴影,像噩梦般笼罩在他们心头。
慕容达的独眼猛地睁大,脸上血色尽褪。他翻身下马,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着向前,口中连连喊道:“罪臣慕容达,参见秦王!臣……臣罪该万死!”
十五万鲜卑兵马,看着他们不可一世的首领,对着一个单骑而来的老王爷匍匐在地,竟无一人敢动。
龙天策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达,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本王记得,去年你归降时,曾发誓‘永不叛汉’,如今才过一年,就忘了?”
“臣……臣是被苏哈麻蛊惑!”慕容达磕头如捣蒜,额头磕出鲜血,“那奸相说陛下罢免了您,说大汉无人,臣一时糊涂……臣该死!”
“糊涂?”龙天策冷哼一声,“你是贪,是蠢!河西走廊乃汉与西域通商要道,你若真占了西宁,阻断商路,西域诸国必联合大汉讨你,到时候,你慕容部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翻身下马,走到慕容达面前,亲手将他扶起:“本王今日不杀你,不是念你归降,是念河西百姓无辜,不愿再动刀兵。”
慕容达泪眼婆娑,看着眼前这位八十五岁的老王爷,眼中只剩敬畏:“臣……臣愿献出所有兵马,迁居内地,永世为汉民!”
“不必。”龙天策摇头,“你仍回你的部落,但需交出兵权,由大汉派都护监管。每年纳贡,互通有无。”他顿了顿,声音加重,“记住,大汉容得下归顺的朋友,容不下反复的叛贼。若再敢有异心,本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必取你首级!”
“臣……臣不敢!”慕容达连连叩首,“臣愿对天发誓,若再叛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龙天策看着他惶恐的模样,又望向那些放下刀枪的鲜卑士兵,高声道:“你们的家人还在草原等你们,放下武器,随本王回营,既往不咎!”
十五万兵马,在沉默片刻后,纷纷扔下刀枪,跪倒在地,山呼“谢秦王不杀之恩”。
西宁城上的汉军将士,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单骑退敌,不战而屈人之兵,无不热泪盈眶,对着龙天策的方向,重重叩首。
第五节 新篇再启向安宁
明凤二年八月,西宁之围解除。龙天策带着慕容达的降书返回长安,将苏哈麻叛党交由刑部审理,按律定罪,抄没的家产悉数用于赈济西宁百姓。
紫宸殿上,十五岁的习建国亲自为龙天策、夜凌斟酒,少年皇帝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浮躁,多了几分沉稳:“王叔,晋公,是孙儿糊涂,险些酿成大祸。从今往后,孙儿愿听二位王叔教诲,再也不敢妄自尊大。”
龙天策摆摆手:“陛下知错能改,便是好事。老臣与晋公己是风中残烛,这江山,终究是陛下的。”
夜凌补充道:“明珪、郑金等年轻忠良,可委以重任。江山代有才人出,不必总倚仗我等老朽。”
习建国依言下旨,擢升明珪为吏部尚书,郑金为兵部侍郎,让他们参与朝政,又下旨减免河西、西域三年赋税,重开互市,加强边军训练,由鲁大胜总领西部军务。
消息传开,天下百姓奔走相告,都说“秦王归,天下安”。龙溪村的少年训练营里,孩子们又唱起了“秦王将军勇,护我大汉疆”的歌谣;长安的市集上,西域商人与汉民讨价还价,笑语喧天;西宁城外,鲜卑牧民与汉军士兵并肩放牧,昔日的战场,成了牛羊满坡的牧场。
龙天策没有再居朝堂,而是在处理完政务后,回到了吴郡龙溪村。临行前,他将“天月阵”的阵图交给明珪、郑金,嘱咐道:“阵法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守住江山的,从来不是刀枪,是百姓的信任。”
夜凌也在半年后致仕,将朝政彻底交给年轻人,只留下一句“税要轻,民要安”的嘱托。
明凤三年的春天,习建国亲赴龙溪村,看望龙天策与玉倾城。八十五岁的老王爷和八十西岁的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孩子们在田间追逐。
“王叔,您看,这是新铸的‘明凤通宝’,上面刻着‘国泰民安’。”少年皇帝递过一枚新钱。
龙天策接过,放在阳光下,铜钱的光泽映着他苍老却欣慰的脸:“好,好啊。”
玉倾城笑着说:“陛下长大了,知道把百姓放在心上了。”
习建国望着远处的稻田,又望向长安的方向,眼中闪着坚定的光。他知道,自己走过弯路,犯过错误,但在忠臣的辅佐下,在老臣的教诲中,终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帝王之道”。
属于明凤的“新篇章”,或许没有成纪的铁血,没有康宁的温润,却在历经波折后,多了几分“知错能改”的清醒,几分“薪火相传”的厚重。而那位八十六岁的老王爷,用他的一生,为这新篇章,写下了最动人的注脚——忠勇、智慧,以及对江山百姓,永不改变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