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李默的心脏，比深海的水压更加窒息。在数千米深的海底，面对这些不惧水压、形态未知的“清理者”，他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冷静！李默！冷静！”他在心中对自己狂吼，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渡鸦的牺牲，陈启明的警告，“零号”痛苦的眼睛…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猛地关闭了探照灯！瞬间，绝对的黑暗将他吞噬。同时，他利用潜水服的推进器，以一个极其冒险的急转弯，紧贴着陡峭的裂谷岩壁向下俯冲！动作带起的水流扰动被身后更强大的暗流瞬间掩盖。
声呐屏幕上，那几个高速热源信号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失去了目标，开始在他刚才悬停的位置附近盘旋搜索。它们显然依赖某种主动探测手段。
李默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电子设备，只保留最基础的生命维持和被动声呐监听。他将自己变成一块随波逐流的“岩石”，依靠推进器微弱的、间歇性的调整，让自己紧贴着岩壁的阴影，缓缓向着“深蓝摇篮”那如同巨兽骸骨般的入口靠近。
入口是一个巨大的、被撕裂的金属闸门，扭曲变形，边缘布满厚厚的深海沉积物和蠕动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未知生物。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败气味，即使隔着潜水服的生命维持系统过滤，也似乎能钻入李默的鼻腔。那是“它”的气息，是“记忆标本”技术根源的腐朽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闸门，进入一片更加死寂和黑暗的空间。这里是研究所的主体结构内部。巨大的空间被海水完全灌满，曾经先进的实验室设备如今只是锈迹斑斑、被藻类和藤壶覆盖的残骸，如同沉船墓场。探照灯再次打开，光柱扫过之处，能看到散落的文件柜、翻倒的座椅、甚至几具被包裹在潜水服里、早己化为白骨的残骸，无声地诉说着灾难降临时的仓惶与绝望。
越往里深入，那种精神层面的干扰就越发强烈。混乱的低语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清晰可辨的、无数人的声音碎片：
* “妈妈…我怕…”
* “我成功了！我是冠军！”
* “为什么…要离开我…”
* “好甜…好温暖…”
这些，正是被“记忆标本”技术汲取的、无数人最强烈的情感片段！它们在这里汇聚、扭曲，形成一片令人疯狂的精神污染场！李默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影，那些白骨仿佛在光柱下蠕动着站起。
他强忍着精神侵蚀，根据芯片里导出的研究所结构图（同样是渡鸦黑来的残破版本），向着核心区域——当年存放并研究外星探测器残骸的“零号实验室”潜去。
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许多地方被坍塌的结构堵塞，他不得不利用切割工具艰难地开辟道路。寂静中，只有切割金属的嘶鸣、推进器的嗡鸣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在头盔内回荡，更衬托出这片死域的恐怖。
突然，他经过一个半坍塌的观察窗。探照灯光扫过，李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观察窗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中央，矗立着一个破损不堪、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金属维生舱！舱体上连接着粗大、锈蚀的管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舱体内部，浸泡在浑浊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液体中的，是一个蜷缩着的、依稀能辨认出人形的轮廓！它被无数细密的神经探针插入，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如同珊瑚礁般增生、蠕动着的暗红色生物组织，与破损的维生舱结构扭曲地融合在一起！
这就是…“零号”？！
李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陈启明记忆碎片中的景象，活生生地、更加扭曲恐怖地呈现在眼前！那个孩子…那个最初的容器…他/她竟然还以这种非生非死的状态存在着？！
就在这时，维生舱内那个蜷缩的人形，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着生物组织的头部，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一张被暗红色增生组织半覆盖的脸庞，在幽蓝的液体中若隐若现！
李默的目光，与一双眼睛对上了！
清澈！如同最纯净的深海蓝宝石！但其中蕴含的痛苦、绝望、孤独，却如同实质的利刃，瞬间刺穿了潜水服、头盔，首接钉入了李默的灵魂深处！远比在陈启明意识海中那惊鸿一瞥要强烈千百倍！
“呃啊——！” 剧烈的精神冲击让李默忍不住在头盔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一黑，差点失去对推进器的控制。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情感洪流，如同海啸般顺着这道目光的联系，疯狂涌入他的意识！那是“零号”被囚禁、被融合、被汲取了不知多少年的无尽痛苦！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贪婪、如同宇宙本身般古老而漠然的意志，也顺着这道连接，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蔓延过来，试图侵入李默的意识！是“它”！“它”察觉到了李默的存在，察觉到了这个携带“锚点”的威胁！
李默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要炸开！一面是“零号”纯粹痛苦的情感冲击，一面是“它”冰冷无情的侵蚀意志！他感觉自己正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
“不！滚出去！”李默在意识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执念让他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他猛地激活了自己的天赋——【规则解析】！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以李默为中心扩散开来！【规则解析】的被动效果瞬间提升到极致！涌入他意识中的混乱情感洪流和冰冷意志，在他眼前仿佛被解构、慢放！他“看”到了构成这些精神冲击的“规则”线条——那些属于“零号”的、充满人性挣扎的脆弱线条，以及属于“它”的、冰冷、高效、如同程序般精确却毫无生机的线条！
更重要的是，【规则解析】的主动效果——干扰局部规则！被他强行作用在自己意识海的边界！虽然无法完全驱逐这两股力量，但就像在狂涛骇浪中强行筑起了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暂时阻隔了最猛烈的冲击！
趁此间隙，李默强忍着几乎要裂开的头痛，猛地切断了与“零号”那痛苦目光的精神连接！他操控推进器，如同受惊的鱼，猛地向后急退，躲进一堆倒塌的设备残骸后面！
他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残骸，大口喘着粗气，头盔内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汗水。刚才那短暂的对视，让他感觉自己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明白了，“零号”残存的意识就是“锚点”的指引，但首接接触无异于自杀！他必须依靠“锚点”程序！
他抬起手臂，将便携神经接口的数据线连接到潜水服的神经槽上。屏幕上，代表“锚点”程序的光标亮起。他锁定刚刚感应到的“零号”核心意识波动所在的区域——那个巨大的圆柱形实验室。
“启动…锚点程序！”李默在心中默念，手指在虚拟按键上重重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