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顶层休息室的死寂,被王德发内线电话的蜂鸣声打破。他走到一旁接起,是林峰。
“总裁,孤儿院那边……”
“说。”王德发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却未离开沙发上那个像惊弓之鸟般的女人。
“刚收到消息,千禧之家那边出了点状况。之前拖欠的房租,房东带人上门催缴,态度强硬,孩子们受了惊吓。另外,之前联系给小虎做手术的医院,也发来了最后缴费通知,逾期将取消手术资格。”林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夏莲离得不算远,电话那头林峰清晰的话语,如同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房东催租?手术要取消?孩子们被吓到了?!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对王德发的恐惧和屈辱!
“不!”她失声叫了出来,顾不得手背上的针头,猛地从沙发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眩晕感让她又跌坐回去,脸色惨白如纸,“我的孩子们!小虎!不行!手术不能取消!房租…房租我会想办法…”她语无伦次,眼泪终于决堤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近八百个孩子的重担和眼前的绝境,彻底压垮了她的伪装,只剩下一个母亲最原始的恐惧和无助。
王德发看着她崩溃痛哭的样子,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起更加复杂的暗流。他对着电话,声音冷沉而果决:“林峰,立刻处理。第一,付清孤儿院所有拖欠房租,告诉房东,千禧之家己被寰宇集团旗下星辰慈善基金正式接管,再有任何保扰,后果自负。第二,联系医院,小虎的手术费用立刻全额支付,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确保手术顺利进行。第三,调派集团安保部人手,立刻前往孤儿院外围,维持秩序,安抚孩子,确保安全。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是!总裁!立刻办!”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
电话挂断。休息室里只剩下夏莲压抑的啜泣声。
王德发走到沙发前,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递过一方质地精良的深灰色手帕。夏莲没有接,只是用手背胡乱地抹着眼泪,泪水混合着灰尘和汗渍,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狼狈的痕迹。
“为什么?”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翻手间就能解决她所有灭顶之灾的男人,声音破碎,“为什么帮我?就因为…我晕倒在你门口?”她不理解,巨大的恩情像山一样压下来,让她惶恐不安,甚至比刚才的恐惧更甚。她习惯了挣扎求生,习惯了依靠自己微薄的力量,突然降临的、来自云端之上的援手,让她不知所措,甚至感到一种被施舍的刺痛。
王德发没有收回手帕,只是将它放在矮几上,与那杯水放在一起。他看着她眼中交织的脆弱、倔强和深深的困惑,沉默了片刻。
“那些孩子,”他的声音低沉,目光仿佛穿透了夏莲,看向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们需要一个能保护他们的‘母亲’,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累垮倒下的女人。”他的话语依旧带着上位者的评判,却奇异地没有让夏莲感到被冒犯,反而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
他是在说她不够格?还是在说……他认可她作为“母亲”的身份?
没等夏莲想明白,王德发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命令:“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孤儿院的事情林峰会处理好,手术也会如期进行。至于寰宇的工作……”他顿了顿,看着夏莲瞬间紧张起来的眼神,“如果你觉得还有余力,可以继续。但记住,我不需要一个随时会晕倒的员工。”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办公区,留下一个不容置疑的背影。“医生会送你回去休息。明天,我要看到你能正常工作的状态。”最后一句,更像是对她意志力的考验。
夏莲呆呆地坐在奢华的沙发上,看着那杯水和那方手帕,又看看自己磨破的手掌。眼泪止住了,但心头的波澜却更加汹涌。他解决了她所有的燃眉之急,像搬走了压在她背上的几座大山。可那句“累垮倒下的女人”,却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能倒下!为了孩子们,她必须更强!
当医生和林峰安排的车将她送回焕然一新的千禧之家(门口己有安保人员值守,孩子们被安抚得很好,小虎的手术也确定下来)时,夏莲的心是暖的,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她拒绝了林峰让她在家休息一天的建议。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未亮透,夏莲的身影再次准时出现在寰宇大厦B栋工具间门口。她的脸色依旧苍白,脚步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星辰,明亮而坚定。
刘主管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刻薄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哟,这不是我们晕倒的‘大人物’吗?怎么,总裁休息室的沙发睡舒服了?还有力气回来拖地?”
夏莲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回避,而是挺首了背脊,平静地迎上刘主管讥讽的目光:“刘主管,我来工作。请分配今天的任务。”
她的平静和那眼神中透出的某种东西,让刘主管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火:“哼!装什么硬气!别以为有人撑腰就了不起!该干的活一样不少!昨天你负责的区域没达标,今天加倍!B栋5-10层所有玻璃幕墙,里外,全部重新擦一遍!擦不干净,别想下班!”
这明显是刁难。擦玻璃幕墙是高空作业,通常由专业外聘公司负责,而且工作量极大。但夏莲只是平静地点头:“知道了,刘主管。”
她默默领了工具,拎起沉重的水桶和刮刀,走向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在巨大的玻璃上时,夏莲瘦弱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己经系着安全绳,悬吊在几十米高的外墙之上,像一只倔强的蜘蛛,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着那冰冷坚硬的世界。
顶楼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王德发端着咖啡,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那微小却异常执着的身影上。他看到了她苍白的脸,也看到了她眼中那永不熄灭的火焰。
“通知后勤部,”他没有回头,对身后的林峰说,“所有保洁员的午餐,从今天起,由集团餐厅免费提供。标准……按管理层B级执行。”
“是,总裁。”林峰眼中闪过一丝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