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重新铺开一张纸,这次不是为了练字,而是为了创作。
他提起笔,蘸饱墨,脸上浮现出一种“老子要干票大的”的狠劲。
笔尖落下,依旧歪歪扭扭,但这次他不在乎了。
“话说大靖朝某年某月,江南繁华之地,有一落魄书生,名唤林咸鱼……”
他决定用自己的名字谐音当主角,写一个咸鱼翻身的YY故事,把吴庸写成老谋深算的反派,把张霸写成无脑恶霸,把林谨写成虚伪绿茶,再给自己安排七八个红颜知己,个个貌若天仙,还都得倒贴……
写着写着,林闲就沉浸了进去。
虽然字还是丑得惊天地泣鬼神,情节也俗套得他自己都想笑,但那种掌控故事、肆意编排那些仇人命运的感觉,竟然让他暂时忘记了现实的残酷。
时间在狗爬的字迹和天马行空的脑洞中飞快流逝。
有时写得累了,他就靠在软垫椅子上发呆,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想着那个狗洞……不知道现在去钻,还来不来得及?
正当他写到“林咸鱼偶得仙人遗宝,习得绝世神功,一掌拍飞了吴老狐狸”的爽文情节时,院门又被敲响了。
“林公子,李教谕来访。”小厮恭敬的声音传来。
林闲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纸上,正好糊在了“吴老狐狸”的脸上。
他手忙脚乱地把那沓写满大作的纸塞到书案最底下,用几本正经书压住,这才清了清嗓子:
“请李教谕进来。”
李复依旧是那副清癯严肃的模样,但看向林闲的眼神,比之前更加热切,还带着几分郑重。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厚厚一沓纸笔的书童。
“林生,叨扰了。”
李复拱手,开门见山:
“前日得见林生所创九九歌诀,老夫如获至宝,归家后反复推演,越觉其构思精妙,化繁为简,实乃蒙童数理启蒙之无上利器!”
“老夫家中有一稚孙,年方六岁,正是开蒙之时。老夫斗胆,欲以此歌诀为其启蒙根基,不知林生……意下如何?”
林闲听得一愣一愣的。
用九九乘法表开蒙?这……这玩意儿在他上辈子不是幼儿园就该背熟的吗?还无上利器?
他赶紧摆手:“教谕言重了!此乃小道,不值一提。您老觉得有用,尽管拿去用便是,无需问过学生。”
“不可不可!”李复却连连摇头,神情肃然。
“此表虽看似简单,然其排列组合,暗合数理大道,乃林生心血所悟,岂可轻授?老夫今日前来,一是再次感谢林生慷慨,二来……”
他示意书童将纸笔放在书案上。
“老夫欲将此表系统整理,并拟就其核心精义、教授之法、以及其在数理根基中之地位,撰写成文,或可刊印成册,惠及更多蒙童。此乃利在千秋之事!然其中诸多关窍,仍需向林生请教,望林生不吝赐教!”
看着书案上那厚厚一沓纸,林闲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就想当条咸鱼,怎么就被架到利在千秋的高度了?
还要写论文?这李教谕的学术热情也太可怕了吧!
“呃……请教不敢当。”林闲硬着头皮,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知。
“教谕您学识渊博,见解精深,此表……您看着整理便是。学生……学生当初也是胡乱琢磨,实在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您觉得怎么好教,就怎么教。”
“林生太过自谦了!”李复眼睛一亮,自动将林闲的推脱理解为虚怀若谷。
“大道至简!林生能于‘胡乱琢磨’中得此至简大道,更是天赋异禀!老夫观林生近日似乎也在潜心练字?”
他的目光扫过书案上林闲练字留下的几张墨宝,那狗爬般的字迹让李复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随即又舒展开,眼中闪过敬佩。
“笔迹虽显生涩稚拙,然筋骨初成,不拘一格,隐隐有返璞归真、自成一格之势!想必是林生沉浸于大道推衍或……嗯,静室思道,无暇雕琢于笔墨之故。此等专注忘我之心境,正是做学问之本啊!”
林闲:“……”
他看着自己那几张丑得能辟邪的字,再看看李复那充满“我懂你”的敬佩眼神,只觉得一口老血憋在胸口。
他只是在消磨时间等死顺便YY啊!什么返璞归真?什么自成一格?这脑补能力也太强了吧!
“教谕……过誉了。”林闲嘴角抽搐,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非也非也。”李复摆摆手,己经自顾自地在书案对面坐下,书童立刻研墨铺纸。
“老夫今日便从这‘一一得一’之起始精义问起。林生当初排列此表,为何以‘一’为始?此中可蕴含‘道生一,一生二’之天地至理?……”
李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从起始数字的哲学意义,到排列组合的数学美感,再到如何编成童谣让小儿记诵……
问得极其细致,极其认真,还让书童飞快地记录着林闲每一句的回答。
林闲如坐针毡,只能搜肠刮肚,用最朴素的大白话,结合自己上辈子背乘法表的痛苦经历,勉强应付着这位求知若渴的老学究。
“呃…从一开头,大概是因为…一最简单?好记?编成歌谣?对对对,唱着顺口,小孩记得快,对对,就是您说的这个意思……”
林闲一边应付,一边忍不住瞄向书案底下压着的那沓大作。
《林咸鱼修仙记》的剧情才发展到高潮呢,吴老狐狸刚被拍飞……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接着写。
再看看眼前奋笔疾书的李复和一脸崇拜的小书童,林闲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跑路遥遥无期,府试死路一条,现在还得陪老学究研究乘法表的天地至理?
林咸鱼在心里发出绝望的呐喊:
贼老天!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