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着苏映雪鲜血的布条,如同淬毒的箭矢,狠狠钉在侯府主院那扇雕花精致的窗棂上,在初升的阳光下,那九个狰狞的血字——“周氏通敌血证在我手!”——刺眼得如同烙铁,烫得周氏双目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啊——!!!”
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周氏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精心描画的妆容扭曲变形,她疯了一样扑到窗边,一把扯下那卷染血的布条,枯树皮般的手指死死攥着,指甲深陷进布帛里,仿佛要将其撕成齑粉!
“是她!是那个贱种!那个妖孽!她没死!她拿到了!她拿到了那要命的东西!”
周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滔天的怨毒,刮得满屋子丫鬟婆子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啊!”赵嬷嬷连滚爬爬地扑过来,脸色惨白如纸,“老奴…老奴这就带人去把那丧门星抓回来!碎尸万段!”
“抓?”
周氏猛地转头,浑浊的老眼里全是疯狂的血丝,她一把揪住赵嬷嬷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她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掘坟盗书,能在储备库引天雷脱身!你能抓得住她?!这贱种邪性!她不是人!”
她狠狠将赵嬷嬷掼倒在地,枯爪般的手指几乎戳到赵嬷嬷的鼻尖,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听着!给老娘听好了!立刻!马上!”
“第一,把所有能派出去的人手都给我派出去!封住城门!给我一寸一寸地搜!医馆!药铺!破庙!乞丐窝!所有能藏人的地方,连只耗子洞都别放过!见到那个贱人,格杀勿论!把她的尸体连同那该死的血书,一起给我带回来!”
“第二!去!带人给我把秦韶衣那个贱人住过的院子,里里外外掘地三尺!那贱人临死前肯定给那小贱种留了东西!解药!或者别的什么鬼玩意儿!给我找出来!一点渣滓都不能剩!”
“第三!给我盯死靖王府!那小贱种走投无路,说不定会去找那个煞星!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周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一句句砸在地上,带着灭顶的恐慌和狠厉。
她不能输!
绝不能输!
一旦血书公之于众,别说荣华富贵,整个侯府,包括她自己,都将被碾成齑粉!
“是!是!老奴这就去!这就去!”赵嬷嬷被周氏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冲出房门,尖利的嗓音在院子里炸开:“来人!快来人!夫人有令!封锁城门!全城搜捕三小姐!快!!”
整个镇北侯府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蚁穴,瞬间炸开了锅!
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甲胄碰撞声、马匹嘶鸣声、管事尖利的呼喝声交织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曲。
一队队手持棍棒朴刀、眼神凶戾的家丁护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冲出侯府大门,扑向西面八方。
恐慌如同瘟疫,迅速在城中蔓延。
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轰然关闭,守卫的士兵凶神恶煞地驱赶着人群。
各大医馆药铺被粗暴地踹开大门,药柜被掀翻,药材被践踏,掌柜和学徒在棍棒下哀嚎。
破庙、废屋、城隍庙……
所有阴暗的角落都被粗暴地翻检,乞丐流民被驱赶殴打,鸡飞狗跳,哭喊连天。
破庙的腐朽木门被苏映雪用断椽死死抵着,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混乱喧嚣。
但门缝里漏进来的风,似乎也带来了那股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息。
她背靠着冰冷的柱子,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撕裂般的灼痛。
左臂那墨黑色的毒纹如同活物,狰狞地攀爬着,距离腋窝只剩下不到两寸!
皮肤紧绷欲裂,针扎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阴寒一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不行……不能倒下……
她挣扎着,目光落在怀中那个灰扑扑的陶罐上。
昨夜储备库的惊雷和混乱中,她死死护住了它。
这是生母以命守护的东西,是黑衣人指引她掘棺所得,罐底刻着那令人心悸的“血酿成,天下倾”……
唯一的希望了!
苏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咬紧牙关,用磨破的、还在渗血的右手食指指尖,颤抖着抠向陶罐口那层厚厚的泥封。
泥封很硬,很厚实。
她用尽力气,指甲翻裂的疼痛都几乎麻木,才一点点将其抠开、剥落。
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气味,随着泥封的开启,缓缓飘散出来。
不是腐臭,也不是泥土的腥气。那是一种……
极其浓郁、带着强烈发酵感的……
果香?
甜香?
混合着一种深沉的、如同陈年酒窖般的醇厚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
血腥铁锈味?
这复杂的味道让苏映雪皱紧了眉头,胃里一阵翻腾。
她强忍着,屏住呼吸,探头看向罐内。
借着门缝透进来的微光,罐子里的景象清晰起来。
满满一罐干瘪、深紫色近乎发黑、如同被风干了无数岁月的……
葡萄干?
它们缩成一团,紧紧挤在一起。
生母用命守护的,甚至引来黑衣人争夺、国师爪牙追杀的,竟然是一罐陈年葡萄干?!
荒谬感和巨大的失望如同冰水当头浇下!
难道黑衣人指引错了?
难道这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陪葬品?
不!
不对!
苏映雪猛地甩头,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干瘪的葡萄干。
入手轻飘飘的,质地异常坚硬,表皮布满了细密的褶皱。
她凑到鼻尖,仔细闻。
那股奇特的混合气息更加清晰——浓郁的果香下,掩盖着极其细微的、类似酵母菌的发酵气息,以及那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铁锈味!
发酵气息?
酵母菌?!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葡萄干!
这是经过特殊培育、蕴含了某种极其独特、甚至可能己经灭绝的古老酵母菌种的……菌种载体!
原主记忆深处关于生母秦韶衣的零星碎片被强行拼凑——她似乎懂一些极其偏门、甚至被视为禁忌的……酿造之术?!
“血酿成,天下倾……”
罐底那六个字再次浮现脑海。
血酿?
难道……
这菌种需要特殊的条件才能激活?
甚至……需要血?!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
如果这真的是某种强大的、失传的古老菌种,那意味着她或许能酿造出高浓度的酒!
能消毒、能延缓毒素、甚至可能对蛊虫有奇效!
没有时间犹豫了!
毒纹己经逼近腋窝!
剧痛和麻痹感如同跗骨之蛆!
苏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再次伸出右手食指,用那还在渗血的、翻裂的指尖,狠狠挤压着伤口!
更多的血珠涌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伸向陶罐口,对准里面那些干瘪的葡萄干,用力将血珠滴落下去!
一滴,两滴……
暗红的血珠落在深紫色的葡萄干上,瞬间被那干枯的表皮吸收,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深色印记。
死寂。
几秒钟过去,罐子里毫无反应。
只有那股奇异的混合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苏映雪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失败了?
难道她的猜测是错的?
就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将她淹没的瞬间——
“滋……”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水滴落入滚烫油锅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陶罐深处响起!
紧接着,在苏映雪惊愕的注视下,那些被滴入鲜血的葡萄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膨胀起来!
原本干瘪皱缩的表皮,如同被注入了水分和生命,一点点变得、圆润!
深紫色变得更加浓郁,甚至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仿佛有血液流动般的暗红光泽!
一股比之前更加浓烈、更加清晰、也更加诡异的铁锈混合着发酵果酒的奇异香气,猛地从罐发出来!
瞬间弥漫了整个破庙!
“咕咚!咕咚!咕咚!”
破庙角落里,原本死寂的鼠洞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疯狂而密集的撞击声!
仿佛有无数只老鼠在洞内躁动不安,疯狂地用身体撞击着堵塞洞口的杂物!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贪婪和疯狂!
苏映雪死死盯着罐中那几颗正在诡异“复活”、散发出致命诱惑气息的葡萄干,心脏狂跳!
成了!菌种被激活了!
然而,这巨大的惊喜只持续了一瞬,就被门外骤然响起的、粗暴凶狠的踹门声和厉喝彻底击碎!
“砰!砰!砰!”
“开门!里面的人滚出来!”
“奉夫人之命搜查逆贼!再不开门,格杀勿论!”
追兵!
周氏的爪牙!
己经搜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