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容仓皇逃离的脚步声消失在雨幕里,留下满室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蛊毒香气。
苏映雪靠着冰冷的门框,胃里翻江倒海。刚才舔掉的那一点羹汤,像一条冰冷的毒虫,在她身体里蠢蠢欲动。
麻痹感更重了,西肢沉得像灌了铅。鹤顶红未解,又添蛊毒!
这对母女,是要让她死无全尸!
她强压下喉咙里涌起的腥甜,踉跄着扑向那个装着酒精的小瓷瓶。
瓶口对准口腔,辛辣灼烈的液体再次冲刷下去,带来剧痛的同时,也带来一丝清醒。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在蛊毒发作前解决掉它!
食脑蛊…
原主记忆里对这种阴毒东西只有模糊的恐惧印象,只知道它细如发丝,嗜食脑髓,一旦入体,中蛊者初期会变得痴傻,最终在极度痛苦中脑髓枯竭而亡。
苏月容袖口那深紫色的酒渍,就是滋养和携带蛊虫的媒介!
酒…酒精…高浓度酒精!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微生物!
这些蛊虫本质上就是一种特殊的厌氧微生物!
高温、强酸、强碱或者高浓度的酒精,都是它们的克星!
她手里这瓶实验室级别的医用酒精,浓度绝对够高!
苏映雪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她一把抓过旁边散落的包袱,疯狂翻找。
刻刀、镊子、铜线……找到了!
一小卷用来做文物模型固定的、韧性极好的嫁衣红绸!
虽然只有巴掌大一块,但足够了!
她拖着麻痹沉重的身体,冲到墙角,抓起那个被她掀翻过的铜盆。
盆底还残留着一点污水。她将红绸撕成细长的条状,浸入污水里打湿。
然后,她拔开酒精瓶的塞子,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酒精倒在的红绸条上,首到整条红绸都吸饱了浓烈的酒液,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现在,需要引蛊!
蛊虫嗜血,尤其对新鲜血液敏感!
苏映雪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包袱里最锋利的那把小刻刀,对着自己的食指指腹,狠狠一划!
“嘶……”
尖锐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滴落在盆底残留的污水里,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花。
几乎是血液滴落的瞬间,地上摔碎的炖盅残骸里,那些粘稠的羹汤中,肉眼难辨的细微白线像是嗅到了致命的诱惑,开始疯狂地蠕动起来!
它们细如牛毛,数量却多得惊人,汇聚成一小股肉眼可见的白色“细流”,贪婪地朝着铜盆的方向,顺着地面污水的痕迹,急速爬行而来!
速度极快!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贪婪和凶戾!
苏映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紧绷。她紧紧攥着那条浸透了高浓度酒精的红绸,像握着一根救命的绳索,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急速靠近的白色蛊虫!
近了!
更近了!
那股微弱的甜腥味瞬间变得浓烈刺鼻!
就在那白色“细流”即将触及盆边血污的刹那——
苏映雪爆发出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浸透酒精的红绸条,狠狠甩了下去!
目标不是蛊虫,而是它们爬行路径上那滩混着血液的污水!
“啪!”
湿漉漉、吸饱了酒精的红绸精准地覆盖在污水血渍之上,也盖住了即将扑上来的蛊虫!
下一秒,苏映雪抓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这是从包袱里翻出来的,修复文物时用来软化火漆的——猛地吹亮,橘黄的火苗跳跃起来。
没有半分迟疑!
她将跳动的火苗,毫不犹豫地戳向那团浸透了酒精的红绸!
“轰——!”
一簇幽蓝中带着橘红的火焰猛地窜起!
瞬间吞噬了那团红绸!
浓烈的酒精味混合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噼啪…滋滋滋……”
极其细微却密集的爆裂声在火焰中响起!如同无数微小的气泡在油锅里炸开!
覆盖在红绸下的污水区域,在火焰的舔舐下,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小的白点在疯狂地扭动、抽搐,然后迅速变得焦黑、萎缩,最终在幽蓝的火焰中化为飞灰!
成了!
酒精燃烧的高温和首接焚毁,瞬间灭杀了这些致命的蛊虫!
火焰只持续了几息,红绸就烧成了灰烬,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焦臭味。
苏映雪脱力般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全是冷汗。
手指的伤口还在流血,麻痹感依旧,但那股萦绕不去的、被毒虫窥伺的阴冷感,终于随着那幽蓝的火焰和噼啪的爆裂声,消散了大半!
暂时解决了眼前的蛊毒危机!
但苏月容的“礼物”,岂能不还?
苏映雪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炖盅碎片和焦痕,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堆灰烬旁,忍着恶心,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灰烬里夹起几粒极其微小的、己经碳化的黑色颗粒——这是未被完全烧尽的蛊虫尸体残骸。
然后,她走到苏月容遗落的那个精致红木食盒前。
食盒盖子摔开了,里面还有几个小格。她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着几块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做成梅花形状的点心,散发着的甜香。
苏映雪用镊子夹着那几粒焦黑的蛊虫残骸,面无表情地、一粒一粒地,轻轻按进了其中一块梅花点心的花蕊深处。
点心松软,残骸陷进去,又被表层的糖霜和花瓣掩盖,完全看不出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将那块“加料”的点心放回食盒原位,盖好盖子。
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苏月容,这份“回礼”,希望你喜欢。
身体传来的沉重麻痹感和喉咙的灼痛再次提醒她,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
鹤顶红的毒还在侵蚀她的生命!
必须尽快拿到祠堂的血书,才有筹码换解药或者找到压制毒素的办法!
她扶着墙,艰难地挪回床边,想再喝几滴酒精延缓麻痹。
手伸向包袱,却摸到了一张粗糙的草纸——是之前从包袱里掉出来的,被她无意中垫在下面。
苏映雪拿起草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隐约看到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些潦草的线条和图形。
她凑近仔细辨认,心脏猛地一跳!
那潦草的图形,赫然是一个简易的、多层结构的蒸馏装置草图!
旁边还标注着一些比例和符号!
这是她穿越前在实验室随手画的酒精提纯改良方案草稿!
竟然跟着一起过来了!
酒精!
高度酒精!
如果能提纯出更高浓度的酒精,不仅能更有效地消毒,或许……
还能在极端情况下尝试刺激身体代谢,延缓毒素扩散!
甚至,是以后对付蛊毒的关键武器!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一振。
但随即,巨大的难题摆在眼前。
蒸馏需要设备!
需要原料!
需要时间和场地!
她现在身陷囹圄,中毒濒死,哪有条件搞这个?
她盯着那张潦草的草图,脑子飞快转动。
原料……酒!
侯府肯定有酒!
最简单的米酒、黄酒都可以作为基础!
设备……铜器!
侯府厨房或者库房,肯定有铜壶、铜管之类的东西!
关键是如何组装,如何加热……
就在她全神贯注思考着蒸馏装置的可行性时,虚掩的房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无声地靠近。
是赵嬷嬷!
她奉了周氏的死命令,
趁着夜深人静前再来探探情况,最好能确认那哑巴是不是真死了,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丢失的毒瓶。
赵嬷嬷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门缝,小心翼翼地朝里窥视。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苏映雪背对着门,坐在床边,手里似乎拿着一张纸在看,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低声啜泣。
赵嬷嬷心里一喜,看来这哑巴是撑不住了!
她正想再凑近点看仔细,目光却猛地被苏映雪脚边散落的东西吸引——那个装着酒精的小瓷瓶,瓶口打开着,浓烈的酒气隐隐飘出。
还有……
那张被苏映雪拿在手里的草纸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她完全看不懂的图形和符号!
赵嬷嬷浑浊的老眼瞬间眯起,闪过一丝惊疑和贪婪。
那是什么?
符咒?
邪术?
这哑巴果然有古怪!
就在这时,苏映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向门缝外那双窥探的眼睛!
“谁?!”
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
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头,心脏狂跳,像要冲出胸腔!
她不敢再停留,像被鬼追着一样,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间让她充满恐惧的屋子。
苏映雪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只看到赵嬷嬷仓皇逃窜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脚边散落的酒精瓶和那张蒸馏装置草图上,眼神变得无比幽深。
草图暴露了!
周氏和赵嬷嬷很快就会知道她手里有“古怪”的东西。
留给她的时间,更少了!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毒素带来的麻痹和阴冷感如同跗骨之蛆,而窗外,天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沉下来。
夜幕,即将笼罩侯府。
祠堂的血书争夺战,随时可能打响!
她必须立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