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缓缓褪去,意识像是在冰冷的泥沼中艰难浮起。
剧烈的耳鸣依旧嗡嗡作响,如同千万只毒蜂在颅内盘旋。
肺部每一次抽吸都像被粗糙的冰渣反复摩擦,撕裂的痛楚清晰而持续地唤醒着苏瑾。
耳边不再是魇梦那恶毒的蛊惑低语,而是火焰燃烧的沉稳噼啪声,和一种……属于强大生命的、如地脉搏动般沉稳有力的心跳节奏。
是心跳。就在贴近她耳边的位置,伴随着呼吸时胸腔沉稳的起伏。
苏瑾猛地睁眼!
视线有些模糊,聚焦后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燃烧着火焰纹路的金红羽织布料,近在咫尺。
温暖的、带着纯粹阳炎气息的热量正源源不断地从这坚实的胸膛传递过来,中和着穿透骨髓的寒气。
自己被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异常稳当的力道半抱着,身体下方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结实有力的臂膀。
是炼狱杏寿郎。他带着她,正在移动。
周围不再是那扭曲的血肉魔窟,而是被焚烧过后、残存着焦糊气味和零散未净化恶臭血渍的车厢残骸。
狰狞的血肉怪物消失了,留下满地狼藉,以及……
冰。
苏瑾的目光猛地落在自己那只抬不起来的、还在细微颤抖的右手上。刚才本能发动“初舞·月白”的那只手。
衣袖破碎的布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白色霜痕从手腕小臂处向上蔓延了寸许,如同被冻死的藤蔓缠绕,皮肤下的血管脉络呈现一种僵死的冰蓝,彻骨的寒意依旧顽固地残留着,每一次脉搏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而这仅仅是外溢力量的反噬!
身体内部像是被彻底掏空,又被冰冷的凿子反复捶打过一般,无处不在的疼痛与虚弱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失败了吗?那柄刀……那股力量……
就在疲惫和自我怀疑感升起的瞬间——
嗡……
一丝清晰、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冰冷脉动,如同冰层之下被封冻的溪流悄然苏生,在她意识最深处,沿着右臂冻结的霜痕方向,轻轻地、持续地搏动着!
它在!它并没有抛弃她!这股力量虽然沉重而危险,如同双刃剑,但它是属于她的!唯一的!存在的证明!
求生的意志在这份冰冷的搏动中骤然燃烧!
比任何火焰都更加灼烫!不能倒下!不能当累赘!她必须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炼狱杏寿郎的脚步沉稳有力,灼热的火浪如同护盾席卷前方残余的阻碍。
炭治郎、伊之助、善逸三人紧跟在后,警戒扫视着昏暗狼藉的车厢。
“炼狱先生!”苏瑾的声音骤然响起。嘶哑、急促,带着用力过猛后破风箱般的喘息,却又无比清晰坚决。
高大的炎柱步伐微顿,熔金眼瞳瞬间扫下,带着一丝探寻。
苏瑾迎上那双如同岩浆流淌的眼眸。
手臂上的剧痛和肺部撕裂般的冰冷感让她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脸颊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但灰蓝的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决心!
“我……能继续!”她忍着剧痛,用力挤出声音,每个字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字字铿锵:“这把刀……我熟悉它!”
她挣扎着抬起那只被青白霜痕爬满的左臂,指向侧方被厚重冰墙阻塞的通道——那是她刚才情急之下的杰作,冰面光滑澄澈,折射着昏暗的光。
“给我机会!清剿残留……保护他们!”目光扫过远处车厢里被救下、正相互搀扶、劫后余生瑟瑟发抖的乘客们,
再猛地收回,死死钉在炼狱杏寿郎脸上:“我能做到!”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不怕那力量的反噬,只怕失去这唯一证明自己不是累赘的机会!
一片寂静。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炭治郎的目光落在苏瑾手臂上那刺目的霜痕和苍白的脸色上,棕红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和不认同,嘴唇动了动,想劝说却被苏瑾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决意逼退了话语。
伊之助“哼”地一声,野猪头套耸动,隔着面具似乎都在仔细嗅探什么,声音低沉粗犷:“冰块味!很强!但身体……烂糟糟!”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善逸几乎是带着哭腔跳了起来,指着苏瑾,双手夸张地胡乱挥舞着,金黄的头发像受惊的蒲公英,
“你看看你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手都冻成冰棍了!会碎的!真的会碎掉的啊!那个女人!不对……这位大人!我们保护你就好了!你千万别再……”他话没说完,
对上苏瑾倏然转过来的、冷冽如冰的目光,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透过空气刺到他身上,让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牙齿咯咯作响。
炼狱杏寿郎熔金般的视线在苏瑾的脸庞、手臂霜痕和远处那片依旧坚固的冰壁上来回移动。
那冰壁阻断了怪物,也阻断了魇梦最后的侵蚀蔓延,代价是苏瑾手臂上那可怖的、透着死气的冻结反噬。
黄金般的眼瞳中,警惕如同磐石沉落,在深处激荡出复杂的涡流——对那未知力量的忌惮、对璞玉折损的不忍、对这份决绝意志的……一丝震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息。炼狱杏寿郎的视线最终定格在苏瑾那双燃烧着拼命狠劲的灰蓝眼眸上。
“跟在我身后三步以内!”他低沉浑厚的声音如同滚雷炸响,不容置疑!
熔金眼瞳锐利如刀,那强大的气场如同山岳般瞬间压下,带着不可违抗的绝对意志,将所有人的犹豫质疑都强硬地按了下去!
“炭治郎!伊之助!我妻善逸!”
“在!”
“保护幸存者!”炼狱杏寿郎的声音斩钉截铁,“将他们向后方转移!远离前方战场!”
“遵命!”炭治郎立刻应道,拉着还在发抖的善逸,招呼伊之助一起行动。
炼狱杏寿郎抱着苏瑾,却没有立刻将她放下,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向前方一挥!
“呼!”
灼热的金红色火焰化作一道低空咆哮的烈焰龙卷,瞬间撕裂前方角落涌出的一小片试图扑向幸存者的残存污血肉块!将它们焚为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