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佛堂。
当第一波关于废太子遗书、忠义亲王册封、龙凤双胎曝光、萧玉卿封县主、以及靖王监国的消息,如同无形的风暴穿透厚重的门扉,狠狠砸入这方寸囚笼时——
“笃!”
那日夜不息、敲击了五年之久的木鱼声,发出一声极其刺耳、如同琴弦崩断般的重响!随即戛然而止!
贾母史氏枯坐蒲团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手中那串捻了五年、己被盘磨得油光水亮的紫檀佛珠,线绳竟在那一刻“啪”地一声彻底崩断!
数十颗圆润坚硬的佛珠如同脱缰的野马,带着巨大的力道噼里啪啦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疯狂地西散崩跳滚落!
她枯槁的脸上,那层维持了五年的、名为“虔心”的石膏面具,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浑浊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混杂着惊涛骇浪般的惊骇、刻骨蚀髓的怨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大厦将倾的绝望!
宏帝未死……成了太上皇!靖王监国!权柄在握!
忠义亲王……萧玉娇含山公主……食邑八百户!
最致命的——萧玉卿!那个被她视为奇货可居、视为将来搅动风云最关键棋子的病秧子!
她的价值……彻底崩塌了!
一个无封邑、无根基、甚至随时可能夭折的五品县主,在即将到来的、由靖王一手掌控的新朝格局中,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她这五年在佛堂里的隐忍、谋划、对那贱婢所生龙凤胎的贪婪算计……
在这一刻,被废太子临死前轻飘飘的一封信,彻底碾为齑粉!成了一个天大的、足以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笑话!
“呃……噗——!” 一股腥甜猛地冲破喉咙!
贾母身体剧烈痉挛,枯瘦如爪的手死死捂住嘴,却仍有暗红粘稠的血块从指缝中狂涌而出!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檀香弥漫的佛堂中弥漫开来!
鲜血喷溅在身前散落的佛珠上,如同点点妖异刺目的红梅,也喷溅在冰冷的地砖和她素净的衣袍前襟,洇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呵……呵……咳咳……” 她喉咙里发出如同夜枭啼血般嘶哑难听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喷涌而出
“好……好一个忠义亲王……好一个县主……好一个……监国太子……好得很啊!你们……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怨毒的诅咒如同淬毒的冰凌,在这囚禁了她五年的牢笼中疯狂回荡。
荣国府,西院正房。
王夫人正心神不宁地捻着佛珠,贴身丫鬟绣鸾跌跌撞撞冲进来带来的消息,如同数道惊雷在她脑中连环炸响!
她猛地从暖炕上惊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太……太太!宫……宫里传出消息!废太子……追封忠义亲王了!他……他在外面还有个野女人,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子承了王爵!嫡女封了含山公主!那个……那个皇觉寺里的病秧子……封了五品县主!叫……叫萧玉卿!还有……还有陛下……陛下病危未死,但……但传位靖王殿下监国了!靖王殿下……现在是监国亲王了!”
“什么?!” 王夫人如遭五雷轰顶,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一屁股重重跌坐回炕上!
手中紧捻的翡翠佛珠“哗啦”一声散落一地,翠绿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秦可卿……不,萧玉卿!封了县主!虽然只是个无封邑的虚名,但她的身份……彻底过了明路!成了真正的天家贵女!
不再是那个可以被她暗中视为“妖孽”、视为棋子的遗孤!
那她之前……她之前通过周瑞家的哥哥在宫里……那些隐秘的打探……那些对秦可卿若有若无的算计……
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更让她肝胆俱裂的是——靖王成为监国太子!真正的权柄在握!
她的元春……!她所有的指望,所有的谋划,都系于在太子登基后,将来在后宫大选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如今,那个她们曾经视为后手的萧玉卿,竟摇身一变成了县主!这会不会……会不会影响到将来元春的前程?
靖王会如何看待她们王家之前那些不够“恭敬”的心思?
“元春!我的元春!” 王夫人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绣鸾的胳膊,指甲深陷进皮肉,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尖利得变了调。
“快!快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给太夫人递消息!告诉她!靖王……不,己立为监国太子殿下!告诉她,秦家那对龙凤胎,皇上知道了……那个萧玉卿……那个县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被逼到悬崖边的疯狂。
养心殿外,风雪如怒。
贾赦(玄鳞)一身御林军昭勇将军的玄甲,覆面寒盔上凝结着厚厚的冰霜,按刀肃立在殿前汉白玉丹陛之下,如同风雪中一尊沉默的雕塑。
冰冷的雪花如同刀片,疯狂抽打着他玄铁包裹的身躯,唯有那双透过面甲缝隙露出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警惕地扫视着风雪中肃立的禁军阵列和远处宫道上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殿内传来的每一丝声响——戴权嘶哑的宣读、宏帝艰难的喘息、靖王悲怆的呼唤、以及那最终定鼎乾坤的监国诏书——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当“秦氏女……所生……女……赐名……萧玉卿……封……五品县主……” 的字句清晰地穿透风雪送入耳中时——
贾赦按在刀柄上的手,几不可察地猛地一紧!冰冷的金属深深硌入掌心!
那个蜷缩在皇觉寺听雪轩狐裘里、苍白如雪、咳着血沫喊冷的小小身影,那个牵动着靖王神经、牵动着千里之外贾瑚异能、也牵动着他“玄鳞”冰冷任务的棋子……
她的归宿,竟在太上皇生命的最后余烬中,以这样一种方式被昭告天下!
萧玉娇!含山公主!享800封邑!己把她随手抛入了新朝权力格局的边缘地带!虽然失去了被特殊保护的光环,却也失去了被彻底摧毁的价值。
而那对龙凤胎看似恩典的册封,实则推上危险的风暴眼中。
他们的未来,将陷入一种更加微妙、更加难以预测的境地!
紧接着,是靖王立为监国太子的诏书!那山呼海啸般的“恭贺监国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如同无形的巨浪,冲击着整个紫禁城!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被这磅礴的声浪激怒,更加狂暴地席卷而来!
贾赦猛地单膝跪地,垂首,冰冷的玄甲撞击在汉白玉地砖上,发出沉重而肃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