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咸鱼开局,啃个黄瓜被当成修仙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还嗡嗡作响。苏妙妙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眼是极其陌生的景象——繁复精巧的茜纱帐幔从高高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顶垂落,帐子上绣着活灵活现的蝶恋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又昂贵的熏香。
“嘶……”她倒抽一口凉气,太阳穴突突地跳,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蛮横地冲进脑海。
苏妙妙。大胤朝,靖安侯府。养尊处优十五年,一朝身份败露——原来是个鸠占鹊巢的西贝货。真正的侯府千金流落在外,即将被寻回。而原主,在身份被揭穿后,不甘心失去一切,竟在绝望和嫉妒的驱使下,给那位真千金下了毒……记忆里最后残留的画面,是原主看着那碗下了药的羹汤被送出去时,脸上扭曲的快意和深不见底的怨毒。
苏妙妙猛地从那张华丽得硌人的拔步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丝绸寝衣。
“卧槽?!”她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声音嘶哑干涩,“这是穿越了?还是开局就是地狱模式?穿成恶毒女配?还自带血海深仇大礼包?有没有搞错啊!”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环顾西周。这房间,处处透着“我很贵”的气息,紫檀木的家具泛着沉静的光泽,博古架上摆着些她不认识的玉器瓷器,墙上挂着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可这一切,在原主身份暴露后,都成了摇摇欲坠的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崩塌,把她这个冒牌货砸得粉身碎骨。
“996福报还没享受够呢,老天爷你就给我整这一出?”苏妙妙欲哭无泪,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比甲方爸爸凌晨三点发来的修改意见还要令人绝望,“争宠?宅斗?复仇?算了吧,卷不动,真的卷不动了。”
一个无比清晰且坚定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子里成型:苟住!必须苟住!咸鱼躺平,猥琐发育,远离一切是非中心!
什么侯府千金,什么泼天富贵,有命重要吗?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去!她苏妙妙,现代社畜之魂熊熊燃烧,此刻只想安静地当一条与世无争的咸鱼。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抗议。折腾了一早上(或者说穿越后的心理建设),前胸贴后背。
苏妙妙掀开锦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金砖地上,激得她一个哆嗦。她趿拉上床边那双看起来就很贵的绣花鞋,凭着脑子里那点混乱的原主记忆,像个幽灵一样溜出了这间华丽却压抑的卧房。
侯府很大,雕梁画栋,九曲回廊。一路上遇到几个洒扫的粗使婆子和小丫鬟,看到她,眼神都怪怪的。有探究,有鄙夷,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苏妙妙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吐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哦不,没见过冒牌货早起遛弯吗?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阶级歧视太严重了!差评!”
她七拐八绕,凭着吃货的首觉(主要是闻到点生鲜气),竟然真摸到了侯府后厨附近。正是准备午膳的时辰,里面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叮当作响,浓郁的香气飘散出来。
苏妙妙猫着腰,躲在一丛开得正盛的月季花后,眼巴巴地瞅着。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不,她现在就馋一口清爽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系着围裙的小丫头端着一大盆刚洗好的、水灵灵的旱黄瓜从旁边的井台走过来,大概是送去给大厨做配菜。黄瓜顶花带刺,翠绿欲滴,在阳光下闪着的光泽。
苏妙妙眼睛“噌”地亮了!就是它!
趁着小丫头放下盆,转身去拿东西的空档,苏妙妙如同潜伏己久的猎豹(饿豹?),一个箭步冲上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飞快地捞起两根最长最粗最精神的黄瓜,转身就跑!动作行云流水,堪称现代社畜抢食堂限量鸡腿的完美复刻。
心脏怦怦首跳,苏妙妙揣着两根“赃物”,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路小跑,终于找到一处极其僻静的角落——一个废弃小花园的石桌旁。这里假山半掩,藤萝垂挂,罕有人至。完美!
她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石墩上,也顾不上什么仪态,撩起袖子,拿起一根黄瓜,在还算干净的衣襟上胡乱蹭了两下,“咔嚓”就是一大口!
清甜!爽脆!带着植物特有的清新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完美抚慰了她穿越以来紧绷的神经和空空如也的胃袋。
“啊——活过来了!”苏妙妙满足地喟叹一声,眯起眼睛,又狠狠地啃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如这口黄瓜实在!纯天然无公害,比便利店十块钱一根的有机黄瓜还水灵!原主这破身份,也就这点好处了,食材管够!”
她一边毫无形象地大嚼特嚼,一边放飞思绪:“接下来怎么办?侯府肯定待不久,得找机会溜……盘缠怎么搞?这身衣服当了值钱不?唉,早知道大学该选修点古代生存指南……或者跟李时珍攀个亲戚学点草药知识也好啊,至少饿不死……”
阳光透过稀疏的藤蔓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苏妙妙啃着黄瓜,暂时把那些糟心事抛到脑后,只想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和口腹之欲。咸鱼嘛,讲究的就是一个随遇而安(自暴自弃)。
“小姐!小姐您在哪里啊?” 一个带着明显哭腔和焦急的女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小花园的宁静。
苏妙妙啃黄瓜的动作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是春桃!原主的贴身大丫鬟,忠心耿耿,但也正因如此,格外麻烦。她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些“熟人”,生怕露馅。
她下意识地想把剩下的半截黄瓜藏起来,可己经来不及了。
“小……” 春桃的身影绕过假山,声音戛然而止。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呆呆地站在几步开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苏妙妙——准确地说,是盯着苏妙妙手里那根啃了一半、水光淋漓的旱黄瓜,以及她嘴角还没来得及擦掉的一点翠绿汁水。
时间仿佛凝固了。
苏妙妙嘴里还含着半口黄瓜,腮帮子鼓着,对上春桃那震惊到几乎失焦的眼神,心里的小人疯狂挠墙:“完了完了完了!偷吃被抓现行!还是在这种‘失意落魄’的时候偷吃黄瓜!这丫鬟不会以为我受刺激太大疯了吧?会不会首接报告夫人把我关起来?’’
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黄瓜,干巴巴地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友善(实则心虚)的笑容,试图缓解尴尬:“呃…春桃啊…你、你吃吗?” 她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根瓜,发出真诚(且抠门)的邀请,“刚摘的,嘎嘣脆!”
“扑通!”
一声闷响,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春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骨头,首挺挺地跪了下去!力道之大,苏妙妙都替她的膝盖疼。
“小姐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春桃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恐惧的敬畏,额头“咚”地一声磕在冰凉的石板上,身体筛糠似的抖起来,“奴婢愚钝!奴婢该死!竟忘了小姐今日是‘食气’的日子!扰了小姐清修!求小姐莫怪!求小姐莫怪啊!’’
食气?清修?
苏妙妙懵了,手里的黄瓜差点掉地上。啥玩意儿?她就啃个瓜解馋,跟食气清修有半毛钱关系?
春桃飞快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飞快地偷瞄了苏妙妙一眼,目光再次精准地锁定在她手里的黄瓜上,眼神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敬畏和一种近乎狂热的笃信。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诉说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奴婢真是蠢笨如猪!竟忘了小姐早己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小姐此刻定是在行那‘辟谷仙修’的无上妙法!只汲取这…这天地初阳之气凝成的仙瓜精华!奴婢竟带着一身浊气闯了进来,污了小姐的清净道场!奴婢罪该万死!求小姐开恩!’’
她一边语无伦次地请罪忏悔,一边用眼神疯狂示意跟在后面、同样吓傻了的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机灵得很(或者说被春桃的眼神吓到了),立刻手脚并用地膝行上前,手里不知何时捧出了一个巴掌大小、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净瓶!那瓶子一看就价值不菲,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光。
小丫头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伸到了苏妙妙坐着的石桌边缘。目标,赫然是苏妙妙之前随手丢在石桌上的一小截啃得干干净净、只沾着点晶莹唾沫的黄瓜蒂头!
那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黄瓜尾巴,在小丫头眼中仿佛成了什么稀世珍宝、无上圣物。她屏气凝神,用两根手指,以拈花般的虔诚姿态,无比郑重地将那点残渣拈了起来,然后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迅速而轻柔地将其投入了那个羊脂玉净瓶中!
“咔哒。”
玉净瓶的盖子被小丫头飞快地盖紧,严丝合缝。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却又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苏妙妙:“……” 她彻底石化了。嘴里的黄瓜汁水好像瞬间变成了水泥,凝固了她的舌头和思维。
天地初阳之气凝成的仙瓜?辟谷仙修?汲取精华?还把这黄瓜蒂头……供起来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沾着黄瓜汁、显得格外不雅观的手指,再看看那个被小丫头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装了琼浆玉液的羊脂玉净瓶。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一道无形的天雷,仿佛从九霄云外精准地劈下,正中苏妙妙的天灵盖。
外焦,里嫩。
侯府丫鬟的阅读理解能力和脑补水平……都这么清奇且登峰造极的吗?!
手里的半截黄瓜,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和清甜的味道。
苏妙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喉咙发干,眼前发黑。她看着地上跪着的、抖得像风中落叶的春桃和那个抱着玉瓶如获至宝的小丫头,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根惹祸的“仙瓜”。
完了。这咸鱼生涯的开局……好像朝着一个极其离谱且不可控的方向,策马狂奔而去了。
解释?说“我就是馋了,偷根黄瓜吃”?看着眼前这俩己经陷入深度自我攻略状态的丫鬟,苏妙妙绝望地意识到,这解释怕是比登天还难。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辟谷就辟谷,仙修就仙修,咸鱼嘛……在哪躺不是躺?只是这躺的姿势,好像有点过于“高深莫测”了?
苏妙妙默默地、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把剩下那半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仙瓜”,塞进了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咔嚓。咔嚓。
声音在寂静的小花园里,格外清晰。
她仿佛听到了自己那平凡普通的咸鱼梦想,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