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世盟的偏殿里飘着艾草的苦香。苏棠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陈砚之苍白的脸，指尖微微发颤。他胸前的道袍己被冷汗浸透，那些金色纹路像活物般从锁骨爬上脖颈，在皮肤上勾勒出狰狞的锁链——每道纹路都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与天道核心碎片的纹路如出一辙。
"砚之！"她扑过去时，藏珠剑自动从剑鞘中跃出，悬在他头顶嗡鸣。剑身泛起的金光触到金色纹路的刹那，突然像被火烤的蜡，滋滋作响着退开。苏棠踉跄着扶住桌角，嘴角溢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绽开细小的红梅。
"盟主！"林清欢的软剑"嗡"地出鞘，剑尖挑起陈砚之的手腕。她的指尖凝出清微剑气的淡青色光团，刚要探入他经脉，那些金色纹路突然蜷缩成蛇，"嘶"地缠住她的手腕。林清欢倒抽冷气，剑气在纹路表面炸开细碎的电弧，却被轻易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是......"她的声音发颤，"天道核心碎片的气息！在混沌回廊时，他为了替你挡那道混沌雷暴，硬接了天道核心的碎片反噬......"
苏棠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倒灌——混沌回廊的祭坛上，陈砚之浑身浴血，将她推出爆炸范围的瞬间，她看见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那时他笑着说"我没事"，可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没事，是替她把致命的碎片吞进了身体。
"娘......"她无意识地呢喃。识海深处突然泛起涟漪，清微仙子的神魂从混沌中浮现，依旧是记忆里那身月白道袍，发间插着那支青玉簪。"小棠，他体内的碎片与天道核心同源，寻常手段根本祛除不得。"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带着几分疲惫，"唯一的办法，是与他缔结'魂契'。"
"魂契？"苏棠抓住这陌生的词，"会怎样？"
"魂契一旦结成，你们的魂魄便如双生树，根须相连。"清微仙子的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金色纹路，"他能感知你的喜乐，你亦能分担他的痛厄。但若一方遭逢大难......"她的目光扫过陈砚之，"另一方也会承受同等反噬。"
苏棠望着陈砚之紧闭的双眼。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从前总爱调侃她"走路撞树"的人，此刻连睫毛都在颤抖。她伸手抚过他发烫的额头，触感像烙铁："我愿意。"
清微仙子的神魂化作点点星光，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光网。苏棠感觉有温热的力量从识海涌出，牵引着她的灵魂飘向陈砚之。两人的魂魄在虚空中相遇时，她看见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幼年的陈砚之蹲在破庙前喂流浪猫，被雷劈焦的衣角还沾着泥；他在演武场教她耍剑，自己却总被剑鞘砸到脑袋；还有混沌回廊里，他转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血浸透了后背的道袍。
"原来你......"她的声音哽咽。
陈砚之的灵魂突然震颤，像被风吹动的烛火。他的记忆也涌了过来——初遇时她蹲在药庐前熬药，发顶沾着药渣；她为他包扎伤口时，手指抖得像筛糠；还有刚才，她扑过来时发间的银簪滑落，碎发扫过他脸颊的触感。
当最后一丝星光融入灵魂，苏棠感到有根无形的线系在两人心口。她能清晰听见陈砚之的心跳，一下，两下，像擂在她心尖的鼓。现实中的陈砚之突然剧烈抽搐，金色纹路如冰雪遇阳般消融，最后化作几点金芒从他毛孔渗出，被藏珠剑一口吞下。
"咳......"他缓缓睁眼，入目便是苏棠泛红的眼眶。她的手还覆在他心口，指尖的温度透过道袍渗进来，像一团小火苗。"我......梦见了小时候。"他声音沙哑，"梦见你蹲在药庐前，说等我好了要请我吃糖葫芦。"
苏棠破涕为笑，抽回手时却被他攥住手腕。"等等。"他坐起身，目光灼灼，"刚才......我好像能感觉到你的心跳。还有......"他耳尖泛红，"你发间的银簪，刚才扫过我脸了。"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弟子捧着半幅星图跪在地上，声音发颤："盟主！这是从密道里搜出的，上面的星轨......指向东海归墟！"
苏棠展开星图，指尖在"归墟"二字上顿住。那是传说中天地灵气的漏洞，连天道都难以掌控的禁忌之地。林清欢凑过来，瞳孔猛地收缩："图上标记的红点，是周明远的私印！"
"周明远......"苏棠的指节捏得发白。三个月前在苍梧城，这人还装成游方修士与她论道，谁能想到他竟是天道的暗子？更让她心寒的是，他曾偷走的那半片桃花瓣——那是陈砚之用精血祭炼的护心玉，此刻正静静躺在星图夹层里。
"一定是他。"陈砚之挣扎着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己恢复清明，"混沌回廊里，我曾感应到他与黑袍人'无道'的气息重叠。那半片花瓣......是打开归墟的钥匙。"
苏棠将星图收进袖中，藏珠剑在掌心发烫。"通知所有人，即刻出发。"她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归墟的祭坛，绝不能让天道重组核心。"
与此同时，东海的浪涛正拍打着黑铁巨舰的船舷。周明远站在甲板上，指尖着半片桃花瓣，花瓣上的纹路泛着妖异的红光。他身后，无道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黑袍下露出的半张脸爬满尸斑："主人，归墟的祭坛己经苏醒，那些金色锁链......"
"是天道在害怕。"周明远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癫狂，"它以为毁了我就能永享太平，却不知我早就在归墟埋下了种子。"他望向海面下缓缓浮现的古老祭坛，那里的青铜柱上缠着无数金色锁链，每根锁链都刻着扭曲的符文，"等苏棠他们来了，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天道如何从他们的魂魄里重生......"
海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半块玉牌——与苏棠藏珠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而在归墟深处，那些金色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又像是在预示着一场足以颠覆天地的风暴，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