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雄把我们训了一顿之后，转身就走了。
到了傍晚，我们一群新兵回到营地，来到伙房门口，都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老兵先排队打饭。我看得很清楚，每个老兵碗里都有三个馒头，还有肉汤。我们围成一圈蹲在地上，足足等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才轮到我们新兵排队打饭。刚轮到我们打饭，锅里就只剩一些白菜汤了，馒头全没了。
炊事班的一个老兵，就对我们说：“你们新兵蛋子，今晚只有汤喝，谁要是不服，老子就揍他。”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握着铁勺朝我们比划。
在我们的人群里，有几个新兵气得满脸通红，但也都忍着，没一个敢吭气的。一个新兵用手指着碗里，愤怒的看着那老兵，问道：“这白菜汤里，怎么还有虫啊？”
他话音刚落，谭雄冲上来一巴掌就呼他脸上。
“你说什么？我刚耳朵背，没听清楚。”
“菜里有虫。”那新兵继续说。
谭雄一听，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扇到那新兵脸上，“啪”的打了一个响。那新兵脸上被扇出了五条红印，手捂着脸往后退几步。我们围在旁边都吓傻了，纷纷愣在原地。
一旁几个老兵油子挽起袖子，朝那新兵围了上去。
谭雄指着那新兵的脸，说道：“有虫就不能吃了吗？给我去抓十条虫来，往他嘴里塞进去！”
“新兵蛋子！装什么装？”
此时，几个老兵把那新兵摁在地上，捏着他嘴用碗给他灌白菜汤进去。这一灌，就给他嘴里灌了满满一大碗。我看那新兵躺在地上，浑身发抖脸都白了。
这一秒，我实属有点看不下去了，根本就没把我们当人。
我们来当兵，是为了保卫长沙的，防止小鬼子来侵害我们的同胞。我不排除在国军里，确实有一部分人心不坏，但偏偏就是有一些臭虫，来当了这个搅屎棍。他们自以为当了几年老兵，就肆无忌惮的来欺负新兵。
久而久之，在国民党部队里，这样的风气形成了一种恶习。我们除了忍气吞声，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谭雄从腰间的枪皮套里，掏出一把手枪，枪口朝天一指，说：“还有谁不服的？都给老子站出来！”
我们纷纷站在原地，一个个愣得像木头。几个老兵双手叉腰站旁边，嬉皮笑脸的在吹着口哨。谭雄加重声音：“都服了吗？”我立刻从人群里走出来，急忙说：“营长，他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谭雄斜眉歪嘴地笑了笑：“嗯，服了就好，新兵蛋子就给我乖乖听话，别以为你们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是的，营长，我们没有不服你的。”
这个时候，我必须站出来说好话，否则会有更多的新兵遭殃。虽然我也是个新兵，但我认为谭雄看我还算比较顺眼。
谭雄把手枪插回了枪皮套里，冷笑道：“嗯，知道自己是新兵就好，我最后再说一遍！以后不该问的话少问，不该知道的事情少知道。”
说完，谭雄带着身边几个老兵，走出了伙房。
这一整天，我们一群新兵在伙房里，仅仅只是喝了一点白菜汤，到了晚上肚子饿得都在咕咕叫。大半夜的时候，有十几个老兵冲进我们营房里，气势汹汹的。他们一冲进来，就东翻西翻的来搜刮我们的床。
一个老兵用汉阳造步枪指着我们，大喊：“有没有藏烟？藏食物？如果有藏起来的东西，就乖乖的上交。”
十几个老兵端着步枪，在营房门口站成一排，指着我们这群新兵。
没人敢说话，只有我说了一句：“大哥，你别生气，我去问问，如果有的话我让他们拿出来，明早交给你们。”
我知道这些老兵是来抢我们东西的，就单纯欺负我们是新兵，想把我们的烟都抢走。
几个老兵笑了，一人说：“嗯，你小子还算懂事，看来你最明事理。”
我故作一副笑容：“大哥，咱们是新兵蛋子，以后还需要你们多多照顾，我们有好处一定孝敬你们。”
几个老兵朝我围上来，一人伸手笑着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吹着口哨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看他们走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老兵虽然坏，但至少还没坏进骨子里，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烟，只要给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到了第二天早上，有一辆军用卡车停在我们营地门口。有几个军官从车上下来，一个披着军大衣的男人走在最前面。门口的士兵站成两排，齐刷刷的朝他敬礼，纷纷高喊：“团座！”
这个军官叫李翰卿，是我们342团的团长，人长得还挺英俊，但性格也比较冷，尤其是对我们这样的新兵。
李翰卿刚朝我们走过来，语气冰冷的就说：“你们这些新兵，都听好了，小鬼子一旦进攻长沙，你们就去当敢死队，后退一步者杀！”
尽管有些话我不想说，但毕竟团长出现了，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我从人群里再次走出来，壮着胆子，就对李翰卿说：“团长，我们来当兵，是为了保卫长沙，那些老兵不把我们当人，枪也不发给我们。虽然我们是新兵，但至少也得有枪，否则怎么杀小鬼子？”
李翰卿一听，两眼瞬间瞪了起来。
“他娘的！敢死队要什么枪？”
“不是老子不发枪给你们，是老子没枪给你们！”
李翰卿愤怒地说：“你们就是去当炮灰的，懂吗？”
听到这句话，我似乎明白了，团里并不是不愿发枪给新兵，而是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枪了。
我们这几十号新兵，虽然进了74军，但还没有正式纳入编制，别说是枪了，连军装都还没穿的。换句话来说，我们就是临时被补充来的壮丁，保卫长沙根本就与我们无关。
再说首白一点，就是让我们去当肉墙的。我们这些新兵的存在，就是为了去挡小鬼子的那几颗子弹。在他们的眼里，新兵的命或许就只值那几颗子弹。
我看着李翰卿，就问：“团长，小鬼子什么时候进攻长沙？”
李翰卿面无表情，回答道：“新兵蛋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就是告诉了你，又有什么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