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姑娘从荷包里摸出颗松子糖,指尖微弹便击落梁上的老鼠。
宁婉琳盯着滚落脚边的鼠尸,又看看夜甜掌心剩下的糖渍,突然扶着紫檀案几笑出声,“夫君还当真是……别出心裁。”
宁婉琳的后西字咬得格外重。
陆容云听到她这句脱口而出的“夫君”,不由微微愣神一下,随即伸手把她勾进怀里,将人拉得踉跄半步,连头上都玉冠都险些蹭到她的眉间花钿。
低声说到,“乖乖,再叫一声夫君。”
好嘛,白日宣淫……
不对,
大白天的就开始勾引人。
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话,怎么到他嘴里,竟是变得如此的……!
还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宁婉琳红着脸推开他,说道,
“还有外人在呢,注意礼仪。”
宁婉琳急忙从他怀里爬出来,看着那两位面色如常的侍女,对陆容云说到,
“王爷,你是怎么想的,让会下毒的去叫夜甜?”
陆容云捏着她的柔夷,纤纤玉指被他翻来覆去的捏着,答非所问道,“叫夫君。”
不行,
叫不了一点儿。
宁婉琳憋了半天,这两个字是如何也叫不出来了。
宁婉琳看着两个侍女,感觉自己藏在绣鞋里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道,
“那个,夜甜会下毒,那夜香会做什么?”
“擅制火药。”
陆容云己经不满足着她的手指头了,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腕,继续道,
“听夜风说,夜香上月还炸了暗卫营别院里的厨房”
话音未落,窗外树影忽晃,隐约传来夜风憋不住的咳嗽声,
“王爷,时间快到了,一会儿该走了。”
陆容云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最后叮嘱道,
“她们自幼失去双亲,后被我所救,一首身处在暗卫营里接受训练,是难得的武学奇才。这次我远赴边关,有她们在你身边,我也安心许多。”
“等我回来。”
陆容云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的容貌刻进自己的脑海中。
随即转身离去。
宁婉琳闻言,急急忙忙的往自己的身上套外衣,手上的动作十分麻利,对他道,“你等等我,我送你一程。”
“好。”
……
宁府,
今日的风大了几分,气温也骤然下降。
穿堂风裹着枝丫的涩味,将祠堂檐角的铜铃撞出细碎的呜咽。
早春的晨雾裹着刺骨寒意渗入雕花窗棂,
宁府的气氛可比不得王府内的和谐。
白霜攀着祠堂的万字纹窗格蔓延,将宁婉茹额角的冷汗冻成细小冰晶。
祠堂内烛光摇曳,将宁婉茹单薄的身影投在正前方泛黄的《宁氏家训》屏风上。
金丝楠木供案前的三足铜炉里积了厚厚一层香灰,昨夜点燃的线香早己燃尽,只余一缕残烟缠绕在先祖牌位之间。
她垂首盯着青砖缝隙里干涸的朱砂印,那是去年祭祖时宁振山亲手洒下的辟邪砂,此刻却像一道血痕烙在眼底。
膝盖早己过了锥心刺骨的阶段,最终化作两块沉甸甸的冰坨。
深紫色裙摆下,中衣布料与凝固的血痂黏连,稍一挪动便撕扯着细嫩皮肉。
祠堂内,供桌上鎏金烛台淌下的蜡泪堆叠如血珊瑚,映得两侧嬷嬷石青比甲上的铜纽扣泛着冷光。
左边张嬷嬷的云头履突然碾过她撑地的指尖,粗粝鞋底将昨夜折断的指甲又碾出血珠,
“二姑娘,您得仔细跪首了,老奴可是要替侯爷看着您反省的。您若早些明白作为宁家子女该守家训的道理,何至于跪碎这方金砖?”
一旁发蒋琴攥着帕子的手猛地一颤,鎏金护甲在晨光里划出细碎金芒。
她望着女儿苍白如纸的面颊,那抹被咬破的胭脂像雪地里凋零的梅瓣。
昨夜红木戒尺抽在脊背的脆响犹在耳畔,丈夫的那句“宁家容不得这种残害姊妹的孽障”的话,混着祠堂铜铃的震颤,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鸟儿。
“你父亲平日里最疼你的,等会儿待你父亲下朝……你好好的与他认个错……”
蒋琴嗓音发颤,伸手欲抚女儿凌乱的垂鬟,却被右侧王嬷嬷阴恻恻的眼神逼退,
“等会儿只说知错了,可二姑娘竟然想在王爷王妃的大婚下使绊子,还派来小厮来满嘴喷粪的玷污王妃的清白……”
蒋琴怒斥道,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嘛?!”
王嬷嬷皮笑肉不笑道,
“夫人,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老爷让老奴们看着二姑娘,莫要叫她偷懒去,让她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老爷很是生气,您也不是不知道,您不能为难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王嬷嬷是府邸里的老人,是和宁振山的乳娘一个辈分的,也算是看着宁振山长大的,她不能多说什么,
蒋琴只好强行压住自己的心头火,
她不敢贸贸然再去关心宁婉茹了,她也想到了昨日那个场景,虽然把罪名推到了杏儿身上,但是在座的各位没有傻子,都是人精,只是圣上和王爷没有多做文章,没有再多说什么,否则这件事,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
自己当时也是赌一把,赌宁婉茹这样做,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可不曾想,这悠悠众口是堵住了,可她的茹儿最后还是被罚了。
蒋琴默默地闭上眼睛,后退了一步。
“等此事风平浪静,你就嫁人去,别留在家里祸害我们。”
身着一袭官服的宁振山走了进来,眼底一片乌青,可见昨夜辗转难眠。
他今日上朝提心吊胆的,生怕在朝堂之上会被圣上或者王爷挑刺找茬,说他生了一个好女儿。
当然,这话曾经王爷己经和他说过一遍了。
可不曾想,这个胆大妄为的,竟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一次诬陷宁婉琳不成,还要再来一次。
真拿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不当回事。
好在今日,王爷未曾上朝,说要出征了,不会留在京城内,而圣上是精神也萎靡了几分,没想起来这个事,否则真是难逃此劫,不好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