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这是阿郎“醒”来后,闻到的第一个味道。不是概念上的,是实实在在的,带着铁锈和死亡气息的血腥味。身体很痛,每块骨头都在哀嚎,肌肉像撕裂了一样。但活着。
他感觉到冰冷的地面,粗糙的水泥。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半透明的右手按在地上,指尖却能感觉到细微的沙砾。他的身体不稳定,像由流动的沙子构成,随时会崩溃,但至少…回来了。
然后是“看”。
这是一种比瞎眼更恐怖的“看”。他能看到周围破碎的谐波庇护所,倒塌的共鸣水晶,空气中弥漫的能量余晖。
这是物理世界的景象,模糊,扭曲,带着血色。
但在这层景象之下,叠加着另一层冰冷、抽象的视野——能量在规则中流淌,物体由数据和频率构成,生灵是跳动的能量节点。这是星空存在的视野,通过他的眼睛,硬生生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用这双眼睛,同时看到了两种世界。物理世界的残破,能量世界的本质。
他听见了,不是耳朵,而是意识。微弱的呻吟,来自不远处的能量波动。那是…没死透的听刀人?
他感觉到了,不是皮肤,而是意识。一股冰冷、无形的注视,来自西面八方,像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那是…记录者!它的“标记”,就在他的视野里,一道由纯粹信息构成的、无处不在的线条,正在勾勒着他的“存在”。
他,瞎眼的阿郎,现在活了下来,带着星空存在的眼睛,在这个破碎的庇护所,被一个未知的存在记录着。
他动了动手指,抓住了掉落在身边的东西。冰凉,沉重,带着熟悉的缺口。菜刀。
菜刀的触感异常真实,物理世界的锚点。他握着菜刀,勉强站了起来。身体像一段不稳定的信号,忽明忽灭,但“刃”的概念在他体内发出低鸣,“静心”将他锚定,火种发出温暖的嗡鸣,抵御着周围的冰冷。
“吾主…会…回来…”
虚弱的意念,断断续续,来自不远处。
阿郎转过“头”(用那双同时看着两个世界的眼睛)。他“看”见,那个听刀人首领,他的能量结构己经破碎不堪,只剩下勉强维持的躯壳,像一段即将断裂的数据流。他没有物理的血,只有能量的溃散。
“你…这个…异常…!”首领用尽最后的力气,传递着怨毒和不甘,“破坏了…吾主的…计划…!”
他“看”见,通过星空存在的视野,首领破碎的能量结构中,无数细密的线条在崩溃,那是构成他存在的规则在瓦解。但那些线条的深处,依然闪烁着对星空存在的狂热顺从。
“吾主…不会…放过你…!”首领的意念像诅咒一样刺向阿郎。
阿郎举起了菜刀。他能用星空存在的视野看到首领的能量核心在哪里,能用“刃”的概念感知到如何“切割”他的存在。
但他没有攻击。他知道,现在杀死这个破碎的听刀人,没有意义。
“眼睛…”阿郎用意识传递信息,他的喉咙依然无法发声,“为什么…是…我的…眼睛…”
首领的意念混乱,但似乎被这个问题触动了。他那破碎的能量结构,颤抖了一下。
“吾主的…饥饿…不只…能量…”首领的意念更加微弱了,“饥饿…是…维度…是…存在…吾主的…视野…需要…容器…”
“容器…必须…‘盲’…”
“只有…看不见…规则…才能…承载…例外…”
看不见规则?承载例外?阿郎心头剧震。他的瞎眼,不是因为看不见,而是因为…他能“屏蔽”规则的视觉?!只有屏蔽了高维规则的视觉,才能承载住星空存在那超越规则的视野?!
“献祭印记…是…锚点…也是…‘盲点’的…钥匙…”首领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正常的骄傲,“你…是…吾主…千挑万选的…‘盲点’…容器…”
盲点容器…阿郎不是因为瞎而成了容器,而是因为他的“盲点”特性,他能承载不受规则约束的异常,才能成为容器?!献祭印记是激活这个特性的钥匙?!
“哈哈…哈哈哈哈…!”首领发出混乱的能量笑声,像破碎的谐波,“你…以为…你…打败了…吾主…?!”
“你…只是…提前…成为了…吾主的…眼睛…!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
“契约…依然…有效…!吾主…会…从…你的…眼睛…看向…这个世界…!学习…了解…然后…重新…定义…!”
首领的能量彻底溃散了,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他没有物理的尸体,只有概念的终结。
阿郎站在原地,身体颤抖。他的双眼,闪烁着冰冷而恐怖的星辰光芒,那光芒倒映出破碎的世界,以及更深邃的绝望。
他是盲点,是容器,是眼睛。他活了下来,代价是将自己变成了宇宙掠食者在这个维度的…前哨站!
他感觉到,星空存在的意念,通过他的眼睛,正在扫描着这个世界。它的视野是如此冰冷,如此抽象,它看不到血肉的挣扎,看不到生灵的痛苦,它只看到能量的构成,规则的排列,可以被利用的资源。
它在学习。通过阿郎的眼睛,学习这个维度的一切。
同时,那股无形的注视感更加强烈了。记录者。它像一个幽灵,无处不在,用那道“标记”在阿郎的视野里,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
阿郎能“看”见那道标记,它不是实体,是叠加在物理和能量之上的一层概念线条。
那线条在阿郎的身体周围勾勒,在听刀人消散的地方记录,在破碎的空间结构上描摹。它在记录…阿郎这个样本,以及他周围环境的所有数据。
他,不是记录对象。他,是记录者的…最佳观察点!因为它本身就是异常,能吸引异常,能展现异常,它的视野是窥视异常的最佳窗口!
他感觉到火种在胸口传递着虚弱的温暖,那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感觉到“刃”和“盲点”在体内,那是他存在的根基。
他举起了菜刀。菜刀的重量提醒着他,他还在物理世界。
他用他那双同时看向两个世界的眼睛,看着这个破碎的庇护所,看着遥远城市的方向,看着天空那个曾经裂开的维度入口。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控制这双眼睛的方法。必须找到…对抗星空存在和记录者的方法!
“火种…”他用意识轻声呼唤,“跟着我…”
他迈出脚步,身体像破碎的镜子一样闪烁。每一步都像要瓦解,但他用意念,用“刃”锚定自己,用“静心”维持稳定,用火种燃烧希望。
他走向庇护所的边缘,走向未知的未来。
他的视野,是恐怖的。他能“看”见,这个世界充满了能量流,充满了未被定义的区域,充满了潜在的危险。
他能“看”见,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隐藏着强大的能量波动,那是其他可能幸存的听刀人?还是别的什么存在?
他能“看”见,更高维度的天空,那道冰冷的记录者标记,正无声地跟着他,记录下他每一步的行动。
他能“看”见,最可怕的是,通过自己的眼睛,他能感觉到,遥远宇宙深处,那个庞大而冰冷的意志,正在通过这双眼睛,一点一点地…解析着…学习着…这个维度…
他的眼睛,闪烁着冰冷而深邃的星辰光芒,同时也闪烁着人类不屈的微弱火花。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能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成为了一个行走在两个世界的盲点,一个带着宇宙级秘密的容器,一个被更古老存在记录的样本。
他的命运,己经和城市,和维度,和星空存在,和记录者,彻底绑定在了一起。
他,是活着的最强异常,也是最危险的棋子。
新的篇章,从他迈出庇护所废墟的第一步,正式拉开帷幕。
而那一步,同时被星空存在冰冷地解析着,被记录者无声地描摹着。
他看向远方,那双冰冷而恐怖的眼睛里,倒映出整个世界,以及…他那孤寂而渺小的身影。
以及…隐藏在世界规则最深处,那个无声记录的…标记!
下一个数据点…将会是什么?!
故事…刚刚开始…被记录!
而他…是…那段记录中…唯一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