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马场蒸腾着热浪,我蹲在追风的马厩前,往饲料槽里拌入最后一勺麦芽糖。这匹荷兰温血马是母亲生前最后的礼物,鬃毛间还缠着她亲手编织的红丝带。林珊珊的嘲笑声混着沙尘卷过来:"乡巴佬就该去骑驴!"
"王小姐,马鞍己经调试好了。"马工老张的食指裹着纱布,递来的汗垫散发着新皮革的刺鼻味。我着内衬接缝处——那里有细小的凸起,像是母亲旗袍盘扣的触感。
追风突然扬起前蹄,鼻腔喷出带着血丝的黏液。我掰开它的牙关,舌苔上的紫斑让我想起母亲临终时的瘀血。老张的瞳孔猛地收缩,裤袋里露出半截镀铬钳子——和林美凤梳妆台的眉毛夹同款。
障碍赛训练进行到第六道栅栏时,追风的右前蹄突然打滑。我俯身抓住鬃毛的瞬间,看见镀银马蹄铁缝隙里的金属反光——三枚图钉呈品字形嵌入,钉帽上刻着玫瑰花纹。
"抓紧缰绳!"顾明哲的喊声被风声撕裂。他翻越围栏时白大褂兜住沙尘,医用剪刀划开汗垫内衬,数十枚图钉暴雨般倾泻。追风在最后一道障碍前急停,我的膝盖撞上铁栏杆,鲜血渗进母亲缝制的护膝。
观众席爆发的嘘声里,林美凤的香奈儿太阳镜闪过冷光。她身旁的兽医正在填写检疫报告,听诊器挂着的吊牌写着"林氏生物合作单位"。
我解开马尾辫,用母亲教的匈牙利结系住追风的耳朵。当《蓝色多瑙河》从手机扬声器流淌而出时,追风的瞳孔逐渐恢复清明——这是它幼年时母亲常放的催眠曲。
"他们给马刺用了东莨菪碱。"顾明哲检测着马粪样本,"这种致幻剂遇热会产生苯丙胺类物质。"他的手术刀挑开马蹄铁,夹层里的微型胶囊正在融化。
林珊珊突然冲进场地,她的定制马靴踢飞水桶:"装什么兽医!这马本来就有疯病!"桶里漂起的药瓶标签让我浑身发冷——生产批号与父亲床头柜的安眠药完全相同。
更衣室的挂锁被撬开时,我的参赛文件正泡在血水里。林美凤助理的脚印沾着马粪,在申请书留下带刺玫瑰的压痕。我撕开护膝夹层,母亲缝在里面的地契复印件恰好补全被撕毁的监护人签名栏。
"这是违规操作!"赛事总监挥舞着残破的申请表。我举起追风的新鲜粪便检测报告:"需要我公布马匹血液中的违禁药物成分吗?"
观众席的首播镜头突然转向,爷爷的紫檀拐杖重重敲在主席台。他身后跟着三位穿制服的动物检疫员,其中一人的工作证夹着母亲年轻时获得的马术奖牌照片。
深夜的马厩飘着碘伏气味,我跪在追风身旁包扎它蹄间的伤口。顾明哲的投影仪将马场平面图投在草料堆上,红线标记着十二处被篡改的障碍栏。
"他们换了沙地成分。"他筛起一捧焦黑色砂砾,"掺入碎玻璃的跳栏沙会让马蹄角质层开裂。"我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白天发现的金属碎屑——与林美凤弟弟改装车间的铣刀废料成分一致。
追风忽然仰头长嘶,北边树林惊起飞鸟。夜视望远镜里,林美凤的司机正在焚烧带血的马衣,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生前最后一场比赛的编号:LC-19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