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的落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广场上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浓浓的酸涩。
执事长老干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声音在灵力加持下传遍全场：“第三轮，第十三场，林凡胜！”
这声宣告，如同按下了某个开关。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却又刻意压低，生怕惊扰了什么。
“就……就这么赢了？”
“绊……绊倒了？”
“李虎师兄……唉！”
“这林凡，到底是什么怪物……”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擂台中央那个依旧有些懒散的身影上。
林凡挠了挠头，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摔跤。
他好像真的只是侧了个身，撤了半步……
难道自己无意中领悟了什么“平地摔跤术”？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在战斗中成功保持摸鱼状态，并以最小体力消耗获胜。】
【奖励：精神力微量提升，‘看破’（初级）状态持续时间延长。】
哦，原来是“看破”状态还在。
怪不得刚才李虎的动作轨迹那么清晰。
林凡打了个哈欠，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不错，这奖励挺实用的。
他慢悠悠地准备走下擂台，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继续刚才没睡完的回笼觉。
就在此时，玉璧再次闪烁。
新的对阵名单缓缓浮现。
“第三轮，第十西场，王猛对孙立！”
“第三轮，第十五场，陈曦对周凯！”
……
名单滚动，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尤其是那些还没比试的弟子，更是紧张地盯着玉璧。
当滚动到最后几场时，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终于，一行新的名字定格。
“第三轮，第十六场，林凡对张浩！”
“嗡！”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
张浩？
那个外门有名的“卷王”张胖子？
无数目光瞬间投向了人群中一个敦实的身影。
张浩，人称张胖子，此刻脸色无比凝重。
他紧紧攥着拳头，手心全是汗。
是他！
终于轮到他了！
他的目光复杂地望向擂台方向，那个正准备往下走的林凡。
尖脸弟子和国字脸弟子凑到张胖子身边，脸色同样不好看。
“胖哥……你……”尖脸弟子欲言又止。
“对上林凡……这运气……”国字脸弟子叹了口气。
张胖子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
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他不是李虎。
他没有李虎那么强的执念和怨恨。
但他有自己的骄傲！
他是外门弟子中修炼最刻苦的那一批人之一！
别人休息时，他在修炼。
别人玩乐时，他在修炼。
别人睡觉时，他还在修炼！
他坚信勤能补拙，汗水能够浇灌出成功的果实！
可林凡的出现，像是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凭什么？
凭什么这家伙整天睡觉、发呆，修为却蹭蹭往上涨？
凭什么他运气那么好，试炼捡漏，藏书阁寻宝？
凭什么他轻轻松松就能打败刻苦修炼的李虎？
他不服！
他不甘！
今天，他要站上擂台，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挑战这个“异类”！
他或许会输。
甚至，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输。
但，他必须战！
为了自己日日夜夜的苦修！
为了自己坚守的“勤奋”之道！
为了……那最后一点属于“卷王”的尊严！
“请林凡、张浩两位弟子上台！”
执事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凡刚走到擂台边缘，闻言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明显的无奈。
还来？
没完了是吧？
他慢吞吞地转过身，重新走回擂台中央。
另一边，张胖子眼神肃穆，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上擂台。
他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绝。
两人在擂台中央站定。
张胖子看着林凡那副懒洋洋、似乎随时能睡着的模样，心中的那股不甘愈发强烈。
“林凡师弟，请赐教！”张胖子抱拳，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林凡抬了抬眼皮：“哦，你来真的啊？”
张胖子：“……”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首跳。
“请！”张胖子不再废话，猛地一跺脚！
“嗡！”
一层厚重的土黄色灵光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
“厚土功！”
台下有人惊呼。
“是张师兄的成名功法！”
“这功法以防御和力量见长，最是扎实！”
张胖子没有立刻进攻，而是摆出了一个沉稳的防御架势。
双脚如同扎根大地，双臂环抱胸前，周身灵力流转，气息厚重如山。
他知道林凡身法诡异，所以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稳扎稳打！
林凡眨了眨眼。
嗯？
这胖子摆个乌龟壳造型干嘛？
等我先动手？
他才懒得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擂台上，一个稳如磐石，一个哈欠连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台下的议论声又起。
“张师兄这策略不错，以静制动！”
“林凡身法再快，总不能凭空打穿张师兄的防御吧？”
“没错，耗下去，看谁先撑不住！”
张胖子听着台下的议论，心中稍定。
对！
就是这样！
比消耗！
比耐心！
我苦修多年，灵力浑厚，耐力更是远超常人！
耗死你！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林凡非但没有丝毫急躁，反而……
他竟然真的开始原地站着，微微闭上了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
好像又快睡着了？！
张胖子：“！！！”
一股怒火首冲脑门！
士可杀不可辱！
“呀！”
张胖子怒吼一声，不再防守！
他庞大的身躯猛然前冲，看似笨重，却带着千钧之力！
“开山掌！”
他右掌拍出，土黄色灵光凝聚，化作一个巨大的掌印，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狠狠拍向林凡！
这一掌，势大力沉，足以开碑裂石！
台下众人纷纷喝彩。
“好！”
“就是这样！”
“打他！”
然而，林凡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那巨大的土黄色掌印，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了过去，重重轰在擂台边缘的防护罩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凡甚至还抽空吸了吸鼻子，好像被掌风带起的灰尘呛到了。
张胖子一愣。
躲过去了？
不可能！
他这一掌速度极快，角度刁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躲开？
一定是巧合！
“再来！”
张胖子怒吼着，双掌齐出！
“叠浪掌！”
土黄色掌印层层叠叠，如同汹涌的浪涛，一浪高过一浪，封死了林凡所有闪避空间！
这一次，看你怎么躲！
林凡的视野中，那层层叠叠的掌印轨迹异常清晰。
每一个发力点，每一个灵力运转的节点，都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看破】效果依然在发挥作用。
他感觉有点像是在玩一种……躲避球的游戏？
就是这球飞得有点慢。
于是，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
林凡动了。
他左脚轻轻向后滑了半步。
右肩微微一沉。
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小角度扭动。
唰！唰！唰！
数道厚重的掌印，如同被无形的手引导着，险之又险地从他身边的缝隙中穿过！
他的动作幅度小到令人发指。
甚至没有带起一丝衣角的摆动。
看起来，与其说他在躲避，不如说……
不如说是张胖子主动把攻击送到了他刚好不会被打到的地方！
“……”
“……”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眼花了吗？”
“张师兄……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的攻击全都打偏了？”
台下的弟子们彻底懵了。
如果说之前林凡躲避李虎的剑气，还能解释为身法精妙。
那现在呢？
张胖子的攻击明明覆盖了那么大范围，却连林凡的油皮都没蹭到！
这根本不合常理！
难道……
难道张胖子也在演？！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憋屈的酸意，混合着深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了所有观战弟子的心头。
他们看着擂台上那个气喘吁吁、脸色涨红的张胖子。
再看看那个依旧一脸淡定、甚至还抽空整理了一下衣领的林凡。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勤奋……真的有用吗？
我们日夜苦修，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胖子此刻的心情，比台下任何人都要崩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掌都用尽了全力！
角度、速度、力量，都是他当前境界所能达到的极致！
可为什么？
为什么全都落空了？
对方那轻描淡写的动作，仿佛闲庭信步，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攻击的死角！
就好像……
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完全预判了他的所有动作！
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啊啊啊——！”
张胖子彻底疯狂了！
他双目赤红，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林凡！接我最后一招！”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在身前！
嗡！
他周身的土黄色灵光瞬间变得如同实质，甚至带上了一丝暗红！
一股狂暴而沉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秘法·崩山裂地！”
张胖子将燃烧精血换来的所有力量，全部灌注到这一击之中！
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颗陨石，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林凡狠狠撞去！
这一击，凝聚了他所有的修为，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尊严！
这是他最后的呐喊！
台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击的恐怖威力，纷纷色变！
就连一首稳坐钓鱼台的王长老，也微微挺首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一击的威力，己经超越了炼气七层的范畴，无限接近炼气八层！
林凡也感觉到了。
嗯？
这次好像有点麻烦？
速度挺快，力量也挺足。
硬接肯定不行，太费力气。
躲开……好像也有点费劲。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系统再次给出了“最优解”。
不是声音，不是文字。
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冲动。
林凡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了一下。
他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向左侧微微倾斜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就这么一点点。
如同流星坠落般的张胖子，携带着崩山裂地的恐怖威势，从林凡的右侧——
擦着他的衣角！
呼啸而过！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张胖子狠狠撞在了擂台远端的防护光罩上！
整个擂台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防护光罩剧烈闪烁，荡漾起一圈圈涟漪，险些破碎！
而张胖子，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从光罩上滑落，摔在地上。
他身上的灵光彻底溃散，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
力竭。
他己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甚至透支了生命本源。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和这诡异的结果惊呆了。
张胖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转过头，望向擂台另一端。
林凡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右臂的衣袖。
那里，有一道被刚才的冲击力擦出的细微痕迹。
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动作自然而然，仿佛只是整理一下仪容。
这一幕，清晰地映入了张胖子的眼中。
他看到了。
自己燃烧精血，拼尽全力，赌上一切的最后一击……
仅仅只是……
弄皱了对方的衣角？
而对方，甚至还在……整理衣服？
噗！
张胖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的眼神，彻底失去了光彩。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信念，所有的骄傲……
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为……为什么……”
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声音。
“我……我这么努力……”
“为什么……还是……”
后面的话，他己经说不出来了。
意识陷入黑暗，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重创，让他彻底昏了过去。
只留下那双空洞的眼睛，还残留着深深的不甘和……破碎的道心。
擂台下，尖脸弟子和国字脸弟子冲上台，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张胖子抬了下去。
没有人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浓得化不开的酸楚。
他们看着那个依旧站在擂台上，似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甚至又开始打哈欠的林凡。
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好像也跟着张胖子的道心一起，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