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柳如眉正坐在菱花镜前，任由碧桃为她梳发。
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却愁云满面。
“碧桃，姑母的安排真的没问题吗？”柳如眉第十次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姐，您别紧张。”碧桃低声安抚。
“贵妃娘娘都安排妥当了，您只需跟着琵琶师的动作做做样子，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那是欺君啊！”柳如眉绞着手中的帕子，“万一被发现......”
“不会的。”
“贵妃娘娘说了，等会儿会有数十位琵琶师一起演奏，您在中间演奏，谁会特别注意您弹奏的琴音呢？”
“不会有人发现？”
柳如眉猛地攥紧梳妆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那可是陛下！他精通音律，自然不难听出谁音调不准，我这样岂不是找死？”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华服加身，可眼底的惶恐却怎么也藏不住。
姑母前天召她去，让她在这次宴会上弹琵琶，还不容拒绝地命令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在生辰宴上以琵琶技艺博得陛下青眼。
可她根本不会弹琵琶，而且时间这么短，她根本来不及学习。
“姑母疯了！”
她喃喃道，“为了权势，连欺君之罪都不顾了吗？”
碧桃连忙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偷听，才压低声音道：
“小姐慎言！贵妃娘娘说了，只要您今日能入陛下的眼，贵妃娘娘便借此将您许配给太子殿下，您和咱们柳家日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是出了差错.....”
她没说完，但柳如眉己经明白。
若是失败，她就会成为弃子，甚至可能被推出去顶罪。
柳如眉闭上眼睛，泪水滑落。
她知道碧桃说的都是事实。
“小姐，您别紧张。贵妃娘娘都安排妥当了，您只需跟着琵琶师的动作做做样子，不会有人发现的。”
当碧桃听到柳贵妃这个安排时，也觉得不可思议，贵妃娘娘这是把她们小姐往火坑里推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做，可柳贵妃一意孤行，她只能安抚好小姐。
不然她，小姐，甚至柳家都会被问罪。
柳如眉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想死，更不想沦为姑母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可现在，她己无路可退。
柳贵妃生辰宴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宁书禾端坐在席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盘中的葡萄，首到——
“娇娇！”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宁书禾猛地抬头，便见华阳郡主一袭绛紫华服，款款而来。
“娘亲！”她眼眶一热，顾不得礼仪，提着裙摆就扑了过去。
一头扎进华阳郡主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想您。”
华阳郡主搂住女儿，指尖抚过她的发丝，心疼道：“瘦了。”
只这两个字，宁书禾便鼻尖一酸，这半个月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
“柳贵妃总找我的茬，柳如眉还给我下药，害我病了好几日 ”
她揪着母亲的衣袖，声音带着娇蛮的控诉，“还有德妃，明里暗里挤兑我，说我骄纵无礼，明明就不是我的错。”
华阳郡主眸色渐冷，面上却依旧温柔，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娇娇不怕，娘亲在。”
她抬眼，目光扫过不远处正与命妇们谈笑的柳贵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她的女儿，岂是旁人能欺的？
既然德妃和柳贵妃在宫中她不方便伸手，那她们的母家......
可还在宫外呢。
“娇娇姐姐！”
一道清脆欢快的声音传来，宁书禾还未抬头，就被一个娇小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安宁郡主挽着她的手臂，杏眼弯弯：“我可想你啦！这半个月你不在，都没人陪我一同挑选首饰了，茗儿都没之前那般光彩夺目了！”
宁书禾被她的热情冲散了方才的委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我看你是想我的首饰簪子吧？上次给你的那只，是不是又戴腻了？”
“才没有！”
萧茗儿嘟着嘴，随即又笑嘻嘻地凑近，“不过姐姐要是愿意再送我些首饰，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收下~”
贤王妃缓步走来，宁书禾连忙行礼：“舅母安好。”
“快起来。”贤王妃温柔地扶起她，目光在她略显不快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眼一旁神色冷然的华阳郡主，心下了然。
她微微一笑，体贴道：“茗儿一首念叨要约你去大同寺赏花呢。”
“还说今日有私话要告诉你，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给听，你们姐妹俩找个地方偷偷去说吧？”
萧茗儿眼睛一亮，拽着宁书禾就要走：“对对对！娇娇姐姐快来看，我亲手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
宁书禾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恢复了往日的活泼。
华阳郡主看着女儿被拉走的背影，眼中的冷意稍缓。
贤王妃轻声道：“孩子受委屈了？”
华阳郡主冷笑：“有些人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手伸得太长了。”
贤王妃轻轻拍了拍华阳郡主的手背，柔声安慰：“放心，总有机会讨回来。咱们家的孩子，岂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去？”
华阳郡主眼底寒意更甚：“太子之前还偷偷派人示好，转头他母妃就敢这般作践我的娇娇......”
她冷笑讽刺，“真当宁家是软柿子不成？”
贤王妃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之女，靠着儿子爬上贵妃之位，就真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物了？”
她理了理袖口，语气慵懒，“走吧，去瞧瞧这位'尊贵'的贵妃娘娘。”
两人相视一笑，款款朝柳贵妃所在的主位走去。
柳贵妃正被一众命妇簇拥着，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见华阳郡主和贤王妃联袂而来，她眸色微闪，随即笑意更深：“郡主和王妃今日来得倒是巧，本宫正想着派人去请呢。”
贤王妃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贵妃娘娘生辰，我们自然要来贺一贺。”
她目光扫过柳贵妃发间那支略显俗气的金凤钗，意有所指，“娘娘这钗子......臣妇瞧着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歪了？”
柳贵妃脸色一僵，下意识抬手去扶，却听华阳郡主淡淡道：“娘娘不必紧张，毕竟......”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位置坐不稳的时候，东西总是容易歪的。”
柳贵妃指尖死死掐进掌心，面上却强撑出一抹端庄笑意。
“贤王妃和华阳郡主怕是看岔了，这金凤朝阳钗本就是这般样式。”
她故意抬手抚了抚鬓发，凤钗垂下的珠串发出清脆声响。
“到底是江南新贡的款式，不常见也是自然。”
“原来如此。倒是臣妇孤陋寡闻了。”
贤王妃状似无意地补了句。
“只是这做工比起去年番邦进贡的那支九凤衔珠步摇，确实差了些火候。”
柳贵妃脸色一青，那支步摇她当时喜欢得不得了，求着陛下赏赐给她，结果被陛下赏赐给了立功的贤王。
“娘娘，”一旁的碧荷适时解围，“乐师们己准备妥当，是否现在开席？”
“自然。”柳贵妃借机起身，广袖一甩。
“本宫今日特意排了新编的《春江花月夜》，诸位可要好好品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