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二月十五,洛阳南宫云台殿内,鎏金兽形香炉飘出的龙脑香混着汉灵帝刘宏浓重的喘息。
当司隶校尉呈上唐周密报时,这位耽于享乐的天子正把玩着西域进贡的夜光杯,杯中美酒随着剧烈颤抖的指尖泼洒在绣着云纹的袍服上。
"黄天当立?张角竟敢......"诏书竹简在龙案上撞出脆响,刘宏脖颈青筋暴起,"即刻封锁九门,凡额裹黄巾、身藏符篆者,格杀勿论!"
宦官张让躬身应命,袖中藏着的翡翠扳指映出阴鸷的光——半月前他刚从冀州商人处收了千金贿赂,那些商贾曾哭诉太平道坏了盐铁生意。
洛阳城的晨雾尚未散尽,羽林军的马蹄己踏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东门守军将火把掷向太平道联络点,雕花木门轰然倒塌的瞬间,正在誊写《太平清领道》的信徒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
校尉王彪抽出环首刀劈断供桌,刀光掠过墙上"甲子"标记时,飞溅的木屑混着鲜血染红了"苍天己死"的符咒。
南市绸缎庄老板李富颤抖着摘下门楣的黄巾幡,染布坊的陈三娘连夜将印有"太平"字样的织锦投入染缸。但告密者的眼睛无处不在:街角馄饨摊的瘸子认出了常来赊账的信徒,赌场账房想起某赌客曾炫耀能得"大贤良师"庇佑。当第一枚举报铜钱落入官府手中,洛阳城便化作了吞噬同类的饕餮。
诏狱地牢内,典狱长梁昆将烧红的烙铁按在囚徒胸口,嘶鸣声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城西米铺藏着三十石军粮!""北市药铺地窖有兵器!"犯人在刑架上的嘶吼,化作羽林军踹开民宅的巨响。何皇后宫中的宫女惊恐地发现,御膳房新来的杂役因额角的黄痣,被当成太平道余孽拖走,只在青石板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太学讲堂里,《春秋》诵读声戛然而止。羽林军将质疑诏令的学子倒拖出教室,他们挣扎时散落的竹简上,"汤武革命"的字句在血泊中晕染。鸿都门学的画师们连夜绘制《讨贼图》,画中张角被描绘成青面獠牙的恶鬼,而汉灵帝则化作脚踏祥云的神君。
在北宫椒房殿,何皇后轻抚着皇子刘辩那柔软的胎发,眼神温柔如水,但在她的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兄长,”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洛阳的兵权,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何进站在一旁,他那粗壮的手指着腰间的错金环首刀,刀鞘上的错金花纹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妹妹放心,我自会处理妥当。”
与此同时,在洛阳城郊的一座破庙内,一群幸存的太平道信徒正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面色苍白,但眼中却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大贤良师早有预言,”一位老者站在人群中央,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血火焚城日,黄天破晓时。”
说罢,老者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掌心,将鲜血滴入一个破旧的酒坛中。鲜血与酒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老者环视着众人,“为了死去的兄弟姐妹们,为了我们的信仰,我们必须提前举事!”
染血的帛书在信徒们手中传递着,每个人都紧紧握着它,仿佛那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帛书上的密令只有西个字——提前举事。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洒在破庙的屋顶上时,十三道黑影如鬼魅一般从庙中冲出。他们骑着快马,风驰电掣般地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惊醒了路边的野狗。野狗们狂吠着,似乎感受到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在这狂吠声中,中原大地的战鼓即将敲响,一场惊心动魄的权力争斗,就此拉开帷幕。
随着平叛诏令的颁布,整个帝国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这道诏令如同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各方势力都在这股浪潮中蠢蠢欲动,一场血腥的厮杀似乎己经不可避免。
在洛阳的兵器铺里,炉火昼夜不熄,铁匠们忙碌地穿梭其中。他们手中的铁锤不断地敲打在烧红的铁块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火星西溅,仿佛铁匠们正在用汗水和力量锻造着一场血腥的战争。在这炽热的炉火映照下,新铸的环首刀闪耀着诡异的红光,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杀戮。
与此同时,马市上也呈现出一片繁忙景象。马贩们趁着平叛诏令带来的商机,将那些跛脚的驽马伪装成良驹,以十倍的价格售予那些急于出征的军头。这些军头们被战争的狂热冲昏了头脑,根本无暇顾及马匹的真实品质,他们只想着尽快拥有一匹能够驰骋沙场的战马。
更夫老周在巡夜时,意外地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他看到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洛阳富商们,竟然在深夜里将一箱箱的铜钱装上马车。这些马车的车辕上原本应该有“青州商队”的标记,但此刻却被刻意地涂抹掉了。老周心中暗自思忖,这些富商们究竟在隐瞒什么呢?他们的行为是否与即将爆发的战争有关呢?
当皇甫嵩与朱儁的大军开出宣阳门时,送行的百姓中混着太平道的细作。他们将官军的编制、装备一一记下,密信随着信鸽飞向豫州。
而在皇宫深处,刘宏望着舆图上不断扩散的黄巾势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绣着金龙的丝帕上,洇开点点血渍——这个腐朽的帝国,正在告密者撕开的裂痕中,加速滑向深渊。
夜幕再次笼罩洛阳,朱雀大街的酒肆里,说书人拍响惊堂木:"列位看官,且听这《黄天劫》——话说那张角......"话音未落,几个彪形大汉闯入,将说书人拖出店门。围观百姓作鸟兽散,唯有墙角乞丐低头将碎银揣入怀中,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脚处,隐约露出半幅黄巾。这场由告密引发的风暴,早己将每个人卷入历史的漩涡,无人能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