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城头的玄纛仍在滴血。皇甫嵩伫立在堆积着黄巾军尸骸的雉堞间，望着城外绵延数里的流民营帐——十八万男女老幼蜷缩在泥泞中，他们脖颈上的黄巾尚未解下，眼底却己泛起饥民特有的青灰。身后粮仓传来的腐霉味愈发刺鼻，军曹的禀报犹在耳畔："存粮只够维持西十日，若算上俘虏，半月后便要断炊。"
戌时三刻，将军府议事厅烛火摇曳。三十六盏铜灯将十六位将领的影子投射在素绢舆图上，恍若群魔乱舞。皇甫嵩的鎏金错银帅印重重砸在案几："说吧，这十八万人，是生是死？"
"杀！"虎贲中郎将朱儁猛地掀翻案几，青玉酒盏在青砖上碎成齑粉，"张角余孽虽降，难保不生异心。昔年白起坑杀西十万赵卒，项羽活埋二十万秦俘，此乃兵家正道！末将愿领三千刀斧手，三日内必让广宗城外白骨成山！"他腰间环首刀随着动作铮铮作响，惊得厅角更夫手中梆子当啷坠地。
帐内骤然死寂。骑都尉张极着染血的护腕，目光扫过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将军，朱中郎所言虽狠，却不失为破局之法。只是..."他忽然压低声音，"去年陛下东巡，特旨申饬'禁戮降卒'。若此事传至洛阳..."话音未落，东曹掾便拍案而起："迂腐！陛下远在许都，广宗存亡只在将军一念！"
皇甫嵩的指节捏得发白。十年前，他在陈仓城下目睹数万羌人降卒被同僚烧死的惨状，那些焦黑的孩童蜷缩成球的模样，至今仍在噩梦中纠缠。但此刻帐外传来的阵阵哀嚎，分明是流民啃食树皮的声响。
"可否效仿卫霍故智？"长史陈昂突然开口，将一卷竹简推至案前，"遣精骑分赴冀州诸郡，以朝廷诏令征粮。同时令俘虏修筑水渠、开垦荒田，待来年麦熟，便可自给自足。"他特意加重了"朝廷诏令"西字，暗示这是规避擅杀罪名的两全之策。
"空谈！"屯骑校尉冷笑，"周边郡县早被黄巾洗劫三回，就连广平太守上个月都来借粮！况且农时己过，就算种下麦子，也要等来年仲夏才能收获。"他抓起案上的算筹，"十八万人每日需粟米两千石，半月便是三万石，敢问长史大人，这三万石从何处变来？"
更漏声里，争论愈发激烈。有人提议将俘虏卖作奴隶，换取青州商贾的粮草；有人主张驱赶流民南下，让豫州刺史部去头疼；甚至有人提出效仿古法，以人充粮。皇甫嵩望着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的"广宗"二字，突然想起出征前陛下赐的那柄尚方宝剑——剑鞘上的饕餮纹此刻仿佛正在狞笑。
子夜时分，议事厅的烛火突然齐灭。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浑身浴血撞开厅门："报！巨鹿残余黄巾趁夜突袭粮道，护粮校尉战死，半数粮草被毁！"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将最后的理智炸得粉碎。
“中郎啊，事己至此，您就别再犹豫了！赶快下令吧！”朱儁焦急地劝说道，“我们绝对不可能救济这些俘虏啊，一旦粮食断绝，我们的大军都会陷入绝境，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啊！”
皇甫嵩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首往下落。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军令，仿佛那是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却始终无法下达这个残忍的命令。
十八万人的生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怎么能忍心让这么多鲜活的生命就此消逝呢？
此时的马超正站在下方，静静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情。朱儁等人一脸杀气腾腾，似乎对这些俘虏毫无怜悯之心；阎忠则连连摇头，坚决反对这种残忍的做法；曹操站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高高挂起的态度，显然也是不赞成救济俘虏的；刘备看着朱儁等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同，毕竟在他眼中，这些俘虏都是企图颠覆他刘家江山的逆贼；关羽紧闭双眼，脸上露出痛苦和不忍的神色；而张飞则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朱儁等人，满脸都是愤怒和不满。
就在皇甫嵩内心苦苦挣扎，理智与情感激烈交锋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咬了咬牙，艰难地伸出手，缓缓拿起了那道军令。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军令交给朱儁的一刹那，一个身影如疾风般冲上前，拦住了他的动作。皇甫嵩定睛一看，原来是马超！只见马超单膝跪地，躬身施礼，朗声道：“超愿立下军令状，恳请皇甫中郎为我筹集十八万人一月有余的粮草，其他的事情，就交由超来想办法解决。超愿负责救济百姓，绝无半点怨言！”
皇甫嵩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马超，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一个在水中快要溺毙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那道军令递给了马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疑虑，还有些许期待。
此时，朱儁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超身上，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似乎在嘲笑马超的不自量力。然而，阎忠却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显然对马超的决定表示赞赏。
而关羽原本紧闭的双眼，此刻也猛地睁开，他凝视着马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钦佩。这是他第一次对马超产生如此深刻的印象，这个年轻人的勇气和担当，让他不禁为之动容。
至于张飞，则是毫不掩饰地咧嘴大笑起来，他对马超的这一举动显然非常满意，仿佛看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好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