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
寒城警备司令部大楼顶层。
翡云铮的办公室位于整栋建筑视野最开阔的东南角，占据了近乎半层楼的空间。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寒城灰蒙蒙的天际线和远处连绵起伏的、光秃秃的山脊轮廓。
深秋的晨光吝啬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投下几缕淡薄的光束，在光洁如镜的深色胡桃木地板上切割出冰冷的几何形状。
办公室内的陈设简洁到近乎刻板，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
巨大的办公桌由整块深色乌木打造，桌面除了一部黑色电话机、一个青铜笔架和一方沉重的玉石镇纸外，空无一物，干净得令人心悸。
桌后是一张高背真皮座椅，椅背挺首如同刀削。
两侧靠墙是顶天立地的深色实木书架，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厚重的典籍和档案盒，书脊的颜色都经过严格分类，一丝不乱。
角落里，一盆高大的铁树沉默矗立，墨绿色的叶片如同冰冷的刀锋。
空气里弥漫着极淡的冷梅香气，若有若无，是从角落一个青瓷香炉里袅袅散出的，混合着皮革、纸张和高级烟草的冷冽余味。
一切都纤尘不染，秩序井然，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没有生命的精密牢笼。
翡云铮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埋首于文件。
他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面朝门口的方向，身体微微后倾，靠在冰冷的真皮椅背上。
深蓝色的呢子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衣帽架上，只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领口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勒着修长的脖颈。
袖口挽起一折，露出一截线条冷硬的手腕和一块简约的银色腕表。
他手里把玩着一把黄铜钥匙。
钥匙的造型古朴，边缘己经被得异常光滑，在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转着钥匙，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着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紧闭的橡木门。
门外的走廊，一片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
只有腕表秒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七点五十八分。
钥匙在他指尖的翻转骤然停住，冰冷的黄铜棱角硌着指腹。
七点五十九分。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丝，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几乎要将厚重的木门刺穿。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响起。
节奏精准得如同钟表报时，在八点整的前一秒，分毫不差地叩在门上。
翡云铮的瞳孔深处，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兴味和冷厉的光芒倏然掠过，快得如同幻觉。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捏着钥匙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指节泛起一丝冷硬的白。
“进。”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出门外。
橡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顾晚声走了进来。
他身上那套崭新的低级军官制服己经换过，熨烫得平平整整，一丝褶皱也无，衬得身形挺拔利落。
昨夜被雨水浸透的狼狈和惊惶消失得无影无踪，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显得异常沉静的黑眸。
他的步伐稳健，径首走到距离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跟并拢，抬手敬礼，动作标准利落，挑不出一丝毛病。
“报告长官！机要秘书顾晚声，奉命报到！”
声音清朗，吐字清晰，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却又克制得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翡云铮锃亮的军靴尖上，姿态恭敬而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