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声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专注地落在第一页密码上。
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启动，冰冷地屏蔽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纯粹的分析。
频率统计……
字母E、T、A的出现频率偏高，但分布有刻意扭曲的痕迹，不是简单的单表替代。
重复模式……
隔三行左右会出现一组相似的短序列，疑似密钥轮换点或特殊标记。
无意义组合……
夹杂着大量明显无意义的字母串，疑似干扰项或填充符。
结构……
整体缺乏明显的段落分隔，像是一段被强行截取、缺乏上下文的密文。
他拿起笔，在旁边的空白稿纸上极其缓慢地写下几个频率最高的字母。
动作带着新手的迟疑和谨慎，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巨大的难题。
他时而停下笔，咬着下唇苦苦思索；时而快速地在稿纸上划掉之前的推测，重新开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整个过程，他都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略懂皮毛”却努力想要证明自己、在复杂密码前捉襟见肘的新手形象。
每一个困惑的表情，每一次犹豫的落笔，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力不从心”。
然而，在他稿纸的角落，那些看似凌乱无章的演算草稿深处，几个极其隐蔽的、用极细笔尖点下的标记，却勾勒出密码中那几个重复出现的“轮换点”位置。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结合频率分析和可能的密钥长度，一个初步的、模糊的破解方向正在形成。
这是一个使用双表替代、结合了固定密钥短语和周期性位移的复合加密！密钥长度可能在5-7位之间！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需要“破译”出足够让翡云铮满意的部分，但又必须卡在最后的关键环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壁炉炭火的噼啪声。
翡云铮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未离开过顾晚声的脸和他笔下的稿纸。
终于，顾晚声像是抓住了什么，笔尖的速度陡然加快！
他在稿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连贯的字母！
虽然大部分依旧杂乱无章，但在几个关键位置，赫然出现了几个有意义的英文单词片段！“……supply……route……promised……”补给……路线……暴露！
他猛地停下笔，如同虚脱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脸色因为高度集中而显得更加苍白，但眼中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巨大惊喜和如释重负的光芒！
他像是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激动地看向翡云铮，声音带着颤抖的兴奋和一丝不确定：“长……长官！属下……属下好像……好像破开了一点！您看……这里……像是说……补给路线……暴露了！” 他指着稿纸上那几个有意义的单词片段，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翡云铮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他几步走到小桌旁，一把抓起顾晚声的稿纸。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过那些凌乱的演算过程，最终定格在那几个被顾晚声“费力”破译出来的关键词上！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眼神深处，那冰冷的审视如同坚冰般骤然碎裂，露出底下翻涌的惊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
虽然只是片段，虽然破译过程显得笨拙而艰难，但这绝非“略懂皮毛”能达到的水平！
这份测试密文的难度，他很清楚！
即使是情报处里经验丰富的老手，也需要相当时间！
而眼前这个被他当作“漂亮玩物”的年轻人，竟然真的在有限时间内，凭借“皮毛”，硬生生啃下了一块硬骨头！
巨大的价值！
远超预期的价值！
翡云铮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般灼烧着顾晚声因激动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那眼神里，审视依旧，但冰冷之下，却翻涌起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而危险的占有欲，那是对一件终于展现出惊人才华的、独一无二的“藏品”的极致占有！
他沉默了几秒，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壁炉的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大提琴的鸣响，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温度，尽管这温度依旧冰冷刺骨。
“很好。”
“小顾。”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小顾”！
这个称呼的转变，如同惊雷！
不再是冰冷的“顾秘书”，而是带着狎昵和掌控意味的“小顾”！
这标志着顾晚声在他心中的定位，从一个需要监视的“玩物”或“囚徒”，正式晋升为一件具有实用价值的、值得他亲自掌控的“工具”！
翡云铮的目光越过顾晚声，投向书房侧面那扇通往“甲字叁号”深渊的暗门，眼神深处闪烁着幽暗而危险的光芒。
“明天，”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待和更深层次的试探，“‘归档’的地点，换一换。”
“有些……更有趣的‘废纸’，需要你这样的……‘皮毛’去翻翻。”
顾晚声的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擂鼓般狂跳！
巨大的危机感和冰冷的兴奋感交织着席卷全身！
他成功了！
他用精心设计的“破译表演”，为自己赢得了踏入更核心区域的入场券！
他脸上迅速堆砌起受宠若惊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连忙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微微踉跄了一下，声音带着哽咽的激动：“是！长……长官！属……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翡云铮看着他这副激动到近乎失态的模样，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些许。
他伸出手，不是拍肩，而是带着一种狎昵的掌控感，用泛着凉意的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拂过顾晚声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颊。
“记住，”他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却字字如冰，“你的‘皮毛’……只属于这里。”
“只属于我。”
顾晚声的身体在他触碰下瞬间僵硬，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羞耻和不安，却不敢有丝毫躲闪，只是顺从地、更深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是……长官……” 声音细弱蚊蚋，带着驯服的颤抖。
翡云铮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的触感。
他不再看顾晚声，转身走向办公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随手拨弄了一下心爱的藏品。
顾晚声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脸颊上被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烙印。
在他无人可见的眼底深处，所有的激动和驯服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冰封般的幽深和一种近乎于冷酷的锐利。
——更有趣的“废纸”？
——长官，您终于……
——要让我去触碰那本真正的……死亡之书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