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的不行。
张海楼瞬间就窜到了老道跟前,神情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你说什么?你说你等了我干娘几十年?”
本来留在船上距此甚远的张海侠也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他跟张念交代了一句后也离船上岸,快步来到了沐颜身边。
“谁等了干娘几十年?你?”
老道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划过,也有些愣怔,“你们是、她的义子?”
张海楼点头,瞬间来了兴致,“讲讲?”
老道却没回答他,反而追问道:“她现在如何?身体可好?为何……为何……她有没有提起过我?”
张海楼想都不想的首接摇头,“没有。”
说罢还看向张海侠寻求支持,“你呢?听过吗?”
张海侠略一思索也摇了摇头,“没有。”
老道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许久,他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将目光移向了沐颜。
只是以目光询问,竟是连问都不敢问了。
沐颜脑中电闪雷鸣般闪过她给张海琪占卜的那幕,突然出声道:“原来是你!”
老道的眼神瞬间亮了。
他禁不住上前两步凑近沐颜,难掩激动和期待。
“姑娘知道我?”
沐颜点头。
老道浑浊的眼中瞬间有泪光闪烁,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
“她……她有跟你提起过我?”
沐颜一时间有些迟疑,看着老道那饱含期待的模样瞬间就说不出那残忍的真相,话到嘴边一转,她换了个说法。
“你跟海琪姐在几十年前相见过,后来她离开,你在此守山,你们曾定下相见的誓约,但是……她迟迟没来,是也不是?”
老道连连点头,“对,她果然有跟你说过我,她还记得,她都记得。可是——”
他的目光从殷切转为疑惑,疑惑中又带着点哀怨,“那为何——可是家族有令让她不能离开?”
沐颜点了点头,“海琪姐身兼重任,确实不能轻易离开。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等她的那个人是谁。她只知道有一个人在西南等她,却始终想不起来那个人是谁。所以才无法赴约,她不是故意失约的。”
老道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怔,许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好似卸下了一块心病似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他脸上。
“记得就好,不是故意失约就好。她,那她身体可好?她因何丢失记忆?是不是和家族的血液浓度有关?她可曾完全恢复?”
沐颜点头,“海琪姐一切都好,收养了很多孩子,给家族培养了很多有生力量。”
稍一停顿,她试探着提议,“要不要我帮你传个消息给她?或者,你现在有了地址,可以自己给她传信?”
老道脸上表情连番变化,似心动、似急切、似迟疑,最后却归结于平静。
他叹息着释然而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
沐颜面露疑惑之色,张海楼更是抢着问道:“为何不问?等了几十年才得知消息,你不想见见我干娘吗?”
老道脸上浮起一抹怀念的笑,“她恐怕还是青春年少的模样,而我己经垂垂老矣,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相见不会圆满,反而徒增遗憾。知道她没有忘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失约,这就己经够了。她永远都是我记忆里那个笑容明媚如山野精灵的女子,我也希望自己是她印象里那个忠厚坚贞的男人,而不是如今这幅面容。”
“人生若只如初见。”
沐颜突然呢喃出声。
老道长叹着点头,“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就让我们都保留着记忆里初见的美好模样吧。不要给那份美好添上遗憾。”
沐颜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其他人也全都沉默起来。
不过是一面之缘,不过是一句对张海琪来说很有可能是随口的许诺,眼前这个老道却坚守了几十年。
就默默地在这深山老林中等了几十年,盼了几十年。
从头发乌黑盼到白发苍苍。
若不是有沐颜等人过来,他很有可能会盼一辈子,然后在无限等待中走向人生的尽头。
沐颜的眼前骤然出现一幅画面:还是眼前的这个老道,不过不比现在的精神头,画面里的老道神情木然,相貌枯槁,他躺在一张破旧的竹床上,看着门外对着一个小道士叹息道:“原来,她不会回来了。”
沐颜的嘴唇翕动了下,若是自己没来,这可能就是老道原本的命数了。
幸好,幸好张海楼射出了那支穿云箭,这才让老道得以跟自己一行人相见。
这才让自己半真半假的话给予老道圆满。
沐颜看着他脸上的灰败之色,知道这老道恐怕没几年寿数了,能在生命的最后得到一个善意的谎言,应该也能让他走的舒心吧。
正这般感慨着,远处隐约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声。
“师父?师父——”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只到众人胸口高的小道童从远处奔跑而来。
他跑的很快,头上的发髻都散乱了,本就洗的发白的衣服也被树枝草叶刮的多了好几道口子。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众人面前停下,先是朝着老道行了一礼,“师父。”
然后才面向众人行礼,在看到沐颜时忍不住瞪大了双眸。
“你,你就是我师父等了几十年的那个女人吗?”
还带着一丝懵懂的童音,配上呆萌的包子脸。
即便认错了人,说错了话,众人也没生起一丝不满。
倒是老道拿拂尘扫了他后脑勺一下,“休得胡言。这是家族里的贵客,你按规矩该称呼对方一声——”
他略有迟疑。
沐颜立即接话道:“叫我姑姑就好。”
小道童歪了歪头,试探着道:“姑姑?”
沐颜笑着应了,然后忍不住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真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千军,大名千军万马。师父说我这一生就只有一个使命,等一支穿云箭,然后听从穿云箭主人的命令。姑姑你是穿云箭的主人吗?我是不是等的就是你?我以后都要听你的话吗?”
张千军一本正经的问。
沐颜还没回答,张海楼己经上前一步,“哎哎哎,穿云箭是我射的啊,你该听我的才是。”
张千军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沐颜,“我不信他,姑姑你说。”
“嘿,这小子重女轻男,还出家人呢。”
张海楼忍不住呛声。
沐颜伸手制止了他的口无遮拦,然后微微俯身摸了摸张千军的发顶。
“是啊,姑姑是穿云箭的主人,小千军要听姑姑的话,以后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练功,早日长大成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