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千军点头，“我还会好好孝敬师父，一起等姑姑回来。”
沐颜点头，然后看向张海客，“给他们多留些银两，还有盐巴和药材也多留些。对了，你们多余的衣物也留下，下个能够补给的城镇我再给你们买。”
张海客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去船上交代张念收拾行囊。
老道闻言立即推辞，“不可不可，怎可劳烦姑娘接济我们，本来该是我们协助姑娘才是。”
“您不需要，千军也需要啊。他还小，还在长身体呢，营养跟不上可不行。”
沐颜劝解，“我是本家的引魂人，我叫张沐颜，就当我给你们发补贴了，请务必收下。”
老道很是迟疑，但看了看自家徒弟那洗的发白、补丁摞补丁的道袍，又想了想他远比同龄人发育迟缓的身体和大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贫道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多谢姑娘。”
“这是你们师徒该得的。”
沐颜笑道，又抚了抚小千军的脑袋。
“有了银子，让你师父给你做好吃的啊。”
“能吃汤面吗？我不想日日吃苦菜头了。”
张千军歪了歪头，小狗似的蹭了蹭沐颜的手掌。
“当然可以，我知道你们这个地方了，以后我会让人定期给你们寄银子的，你想天天吃面都可以。”
沐颜说罢，就见小千军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
“谢谢姑姑，我喜欢姑姑。”
沐颜笑意更深，张海客正好过来，手上拎着一个大包袱外加一个鼓鼓的钱袋。
“能收拾的都收拾出来了。”
沐颜点头，接过后将东西都递给老道，然后叮嘱道：“冬日严寒，您有一难关，度过后可几年无虞，切记。”
老道满是感激，珍之重之地点头，恭敬道：“多谢引魂大人，保重。”
“保重。”
沐颜点头，其他人也全都道别。
沐颜还跟旁边眼巴巴的小千军招手，“再见啊，小千军。”
“姑姑再见！姑姑你一定要回来啊，我等着你——”
小千军用力挥手，甚至忍不住追着沐颜等人到了岸边，看着众人上船离开还忍不住在岸边不停挥手。
“我等着你，姑姑，我等着你——”
老道看着沐颜等人离开的场景，又看了看身边的小徒弟，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我们师徒二人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只是希望，你比师父更幸运吧，能够等来那个归人……”
沐颜等人在船上看着岸边逐渐变小的师徒二人，慢慢收回了视线。
张海楼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道：“竟然有一个人等干娘等了几十年，真是不敢置信。”
他忍不住往沐颜的方向凑了凑，“姑姑，你刚刚跟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吗？我干娘真的还记得他？还记得那个约定？”
沐颜沉默不语。
张海楼忍不住恍然，“我就说嘛，你刚刚讲的根本不像我干娘的做事风格。我猜以干娘的性子，她当年不过是随口一说，早就不知道将此事忘到哪里去了。结果这老道竟然就当真了，一等就是等到老，恐怕都不止到老，这是要等到死啊。”
张海侠也跟着点头，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叹息，“是干娘的行事风格，她平日里总是说守信用不是她的立身之本，所以完全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众人的脸上不免都带了几分唏嘘。
替那个老道惋惜。
爱上张海琪这个如风的女人，也不知道是他的缘还是他的孽。
张海楼突然又好奇道：“那既然干娘不记得他，那姑姑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刚刚跟那老道说的，不会全都是你编的吧？可是这也编的太真了吧。难道说……”
他的视线在沐颜身上连番打量，“漂亮的女人都会骗人，就连姑姑也不例外？”
沐颜失笑，叹了口气道：“我说的其实没有半句假话，不过是颠倒了说话的主体和修饰了一番说辞。”
“听不懂，讲讲嘛。”
张海楼撒娇。
沐颜看着周围人都不自觉竖起的耳朵，略一思索决定满足他们八卦的心理。
“是我之前给海琪姐卜过一卦，说西南方向有人等她，且等了她几十年了，而且没有几年寿命可等，若是她方便，可以前来相见，以免留下遗憾。”
“所以，干娘确实是将他忘了个彻底？”
张海楼追问，见沐颜点头后长叹了口气，“可怜的老道啊，还是个出家人，竟然也会陷入情网，参不透啊参不透——”
张海侠碰了他胳膊一下，“不可对老人家不敬。他这般深情守诺，世间罕有，你怎么能轻视？该敬重才是。易地而处，你能做到他这般吗？苦守着一个承诺几十年？”
张海楼语塞，立即拍了自己嘴巴一下，“抱歉，是我失言了。”
说完他情绪突然失落下来，眼神瞟了沐颜一眼又一眼，用压低但是众人还都能听见的语气道：“易地而处，若是换成我，若是等的那个人是……我也是能等的。几十年，几百年，等到死化成鬼了我也要去找她。”
众人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不由得都白了他一眼。
沐颜有些愣怔，看着他跟自己对视等待的眼神半晌，不由得想到了槟城重逢后的种种，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深思。
张海客暗暗捏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道：“我也是会等的，等到地老天荒。”
张念忍不住嗤笑，看着张海楼冷哼，“说的好像谁办不到似的。张家别的都缺，就是不缺情种。不动情也就罢了，动了心就是一辈子。几十年算什么，几百年也是常事。生未同衾，死就同柩，只要意念坚定，总能在一起的。”
张海侠没说话，但却深深看了沐颜一眼，然后眸中光芒闪烁，殷红的唇瓣用力抿了抿。
沐颜深吸了口气，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道：“小千军的名字挺有意思的哈，千军万马。那岂不是说，下次来找他的时候，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原来千军万马不是数量，而是人名啊。就跟老婆饼里没有老婆，夫妻肺片里没有夫妻似的，真是太有意思了。”
众人果然被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全都齐齐一笑。
只是笑罢，张海楼突然正色道：“姑姑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沐颜点头，“还不错。”
“不行。”
张海楼立即摇头，“姑姑你不能喜欢他。”
沐颜面露不解之色。
张海楼解释道：“过几年他就长大了，万一……”
沐颜歪了歪头，慢慢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想太多了，他还是个孩子呢。”
张海客幽幽地道：“我们跟姑姑相识的时候，也是个孩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