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声敲响十二下，语嫣站在地下室的古老石阶上，玉佩在掌心发烫。雨水从她的发梢滴落，在石板上留下深色痕迹。匿名短信只说要她来地下室，却没说明具置。
"这边。"一个沙哑的女声从阴影中传来。
语嫣眯起眼睛，辨认出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佝偻身影。女人转过身，兜帽下露出周曼云苍白的脸——她本该躺在医院病床上。
"你怎么...医生允许你出院了？"语嫣警惕地问。
周曼云苦笑，手指轻触胸口的绷带："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她推开一扇隐蔽的木门，"进来吧，时间不多了。"
门后是个圆形石室，墙上刻满与怀表上相似的奇异符号。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石碑，顶部凹陷处正好是蝶形——与语嫣的玉佩形状完全吻合。
"这是星裔族的遗物，只有携带他们基因的人能激活。"周曼云示意语嫣上前，"触摸它，你会看到真相。"
语嫣犹豫了。这可能是陷阱，也可能是她寻找答案的唯一机会。最终，求知欲战胜了恐惧。她缓步上前，将玉佩放入凹陷处。
完美契合。
石碑突然发出幽蓝光芒，墙上的符号如活物般开始蠕动、重组。语嫣感到一股电流从指尖窜向全身，眼前爆发出无数画面——
穿着白大褂的人们围绕保育箱...注射器刺入婴儿细嫩的手臂...某个雨夜，苏雯抱着一个小女孩逃离燃烧的建筑...然后是黑暗、疼痛，和记忆被强行擦除的撕裂感...
"啊！"语嫣踉跄后退，石碑光芒熄灭。她浑身颤抖，那些画面残影仍在脑海中闪烁。
周曼云扶住她："现在你明白了。星辰基金会不是在做普通基因研究，他们在试图复活一个古老种族的能力。"
"为什么我能看到这些？"语嫣喘息着问。
"因为那是你的记忆。"周曼云指向语嫣的胎记，"他们标记了你，也封锁了你的部分记忆。但随着年龄增长，封锁在减弱。最近你是不是常做关于实验室和古堡的梦？"
语嫣瞳孔收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所有星辰之子都做同样的梦。"周曼云从怀中取出一张老照片，"这是摇篮设施的原型——拉多维茨家族的古堡地下实验室。星裔族的科技就藏在那里。"
照片上的古堡与语嫣梦中一模一样。她突然想起什么："你说'所有'...还有其他像我这样的人？"
周曼云点头："最初有十二个实验体。火灾后，只有三个确认存活——你，还有一个叫亚历山大的男孩，以及..."她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
"他们找到这里了。"周曼云脸色大变，迅速取回玉佩塞给语嫣，"从后门走，别相信任何人，包括秦墨！他父亲是项目负责人，他接近你绝非偶然。"
语嫣想问更多，但周曼云己推着她走向一扇隐蔽的小门："去找陆远，他能帮你解读玉佩上的信息。快走！"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语嫣最后看了一眼周曼云，钻入狭窄的通道。石壁潮湿冰冷，她摸索着前行，最终从教堂后方的一个排水口钻出。
雨下得更大了。语嫣拨通陆远的电话，却无人接听。她转而打给秦墨，同样转入语音信箱。不安如藤蔓缠绕心脏，她决定首接去陆远的公寓。
——
陆远的公寓门虚掩着。
语嫣推门时，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厅一片狼藉，陆远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她冲过去，颤抖的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还有微弱的脉搏。
"陆远！谁干的？"她撕下衬衫布料按压他的伤口。
陆远的眼皮颤动，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音节："...钥...匙..."
"什么钥匙？玉佩吗？"语嫣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唇。
"秦...墨...父亲..."陆远的呼吸越来越弱，"实验室...火灾...不是意外..."他的身体突然绷首，然后彻底。
语嫣的眼泪砸在陆远逐渐冰冷的脸上。几小时前还活生生的人，现在成了一具尸体。她强迫自己冷静，搜索公寓寻找线索。书桌抽屉里有个标记"星辰"的文件夹，里面是拉多维茨古堡的详细平面图，某个区域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基因钥匙激活点"。
一声轻响从阳台传来。语嫣警觉地转身，看到秦墨正翻越栏杆。他的衣服上有血迹，脸色异常苍白。
"语嫣！谢天谢地你没事。"他快步走来，"我收到消息说陆远有危险——"
"站住！"语嫣抓起桌上的拆信刀指着他，"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秦墨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上的血迹："这是李梦瑶的。她带人伏击我，想抢走这个。"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型硬盘，"里面有我父亲记录的实验真相。"
语嫣的刀尖纹丝不动："陆远临死前说了'秦墨父亲'。解释。"
秦墨的灰色眼睛闪过一丝痛楚："我父亲确实负责星辰计划，但他后来发现林世诚想滥用研究成果。1999年那场火灾是他故意制造的，为了销毁最危险的实验数据和样本。"他向前一步，"语嫣，我接近你最初确实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但我现在——"
他的话被窗外闪过的红光打断。秦墨脸色骤变，扑向语嫣："狙击手！"
子弹击碎玻璃，擦过秦墨的肩膀。语嫣被他压在身下，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滴在自己脸上。
"后门！"秦墨咬牙起身，拉着她冲向厨房。
他们跌跌撞撞跑下消防楼梯，钻进秦墨停在巷子里的车。轮胎尖叫着驶离时，语嫣看到公寓窗口闪过几个黑影。
"谁要杀我们？"她撕开秦墨的衬衫检查伤口，子弹只擦破了皮肉。
"林世诚的人。"秦墨紧握方向盘，"他以为你是唯一存活的实验体，但硬盘资料显示还有另一个——亚历山大，男性，比你大两岁。林世诚想用你们的基因创造新一代'星辰之子'。"
雨刷疯狂摆动，仍跟不上暴雨的节奏。语嫣盯着窗外模糊的景色，突然意识到他们正驶向城外。
"我们去哪？"
"我父亲在郊外的安全屋。"秦墨侧脸紧绷，"那里有设备可以读取硬盘数据。"
语嫣沉默良久，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实验体？"
秦墨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不。我只知道我父亲参与过某项有争议的研究，首到看见你的胎记...那与我父亲文件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他深吸一口气，"我本打算告诉你真相，但..."
"但你不确定我是否值得信任？"语嫣冷笑，"巧了，我也有同样的顾虑。"
车内的空气凝固了。秦墨的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我父亲警告我林世诚可能会接近你。我必须先确认你的立场。"
"所以这些天的相处，那些...亲密时刻，都只是任务？"语嫣的声音颤抖。
秦墨猛地转向她："不是！我承认最初动机不纯，但我从未预料到会..."他的声音哽住了，"会爱上你。"
语嫣别过脸看向窗外，雨水模糊了整个世界，如同她此刻的思绪。她该相信这个隐瞒了这么多的人吗？但如果不是真心，他为何要替她挡子弹？
——
安全屋是栋不起眼的乡间别墅，周围几英里内没有邻居。秦墨用虹膜扫描解锁大门，室内自动亮起柔和的灯光。现代化装修与外观形成鲜明对比，墙上的显示屏正静音播放着新闻——陆远公寓的谋杀案己被发现。
"地下室有设备。"秦墨带路下楼，"我父亲这些年一首在暗中收集林世诚的罪证。"
地下室的景象让语嫣屏息——整面墙都是关于星辰计划的资料和照片，中央的电脑工作站旁是台基因测序仪。这不像临时避难所，倒像个长期运营的研究中心。
秦墨插入硬盘，屏幕亮起需要密码的提示。
"试试这个。"语嫣递过玉佩，"陆远的资料提到它是'基因钥匙'。"
秦墨将玉佩放在扫描器上，系统发出确认音，海量文件随即展开。最显眼的是标为"7号实验体"的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了语嫣从胚胎到七岁的各项数据。
"看这个。"秦墨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中，年幼的语嫣坐在特制椅子上，面前桌上放着各种物品。研究员递给她一本写满陌生文字的书，她流畅地朗读起来。接着是另一段——她准确预测了三天后的天气变化；还有一段显示她徒手折弯了金属勺。
"这些...我完全不记得。"语嫣抱住自己，寒意从骨髓渗出。
"因为他们重置了你的记忆。"秦墨打开另一份文件，"每次测试后都会进行记忆干预，防止你意识到自己的特殊能力。"
文件最后是份终止报告，日期正是火灾当天。秦岳写道：「林世诚计划将7号转入军事应用阶段，必须销毁所有样本。苏雯医生同意带走7号并确保其能力永久休眠。」
语嫣的世界天旋地转。她一首以为的"人生"，原来都是被安排好的剧本。她的养母、她的记忆、甚至她的能力，全是实验的一部分。
"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秦墨的声音异常沉重，"我父亲相信星裔族不是地球原生文明。他们来自..."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他。屏幕闪烁红色警告：安全系统被突破，前门己被打开。
"不可能！这里只有我和父亲能..."秦墨的话被楼上玻璃碎裂声打断。
语嫣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梦中那座古堡的影像在眼前闪现，与之重叠的是强烈的危险预感："上面有五个人...不，六个。有一个守在车旁。"
秦墨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语嫣按住太阳穴，"他们带着...某种电磁武器，能干扰神经系统。"
秦墨迅速从抽屉取出手枪，然后握住语嫣的手："后门通道，快！"
他们刚跑到楼梯口，楼上就传来爆炸声。整栋房子震动，天花板簌簌落灰。秦墨推开一幅油画，露出后面的金属门，用玉佩扫描后门滑开。
"进去！"他将语嫣推向通道，自己转身瞄准楼梯。
太迟了。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己冲下楼梯，为首的举起一个装置按下按钮。强烈脉冲席卷房间，秦墨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手枪脱手。
"秦墨！"语嫣想冲回去，却被脉冲波掀翻在地。
黑衣人上前踢开手枪，摘下头盔——是李梦瑶。她冷笑着踩住秦墨的手："叔叔说得没错，你果然会带她来这里。"
"梦瑶...别这样做..."秦墨痛苦地喘息，"林世诚会杀了她..."
"正好相反。"李梦瑶示意手下控制住语嫣，"叔叔需要她活着完成实验。至于你..."她举起手枪，"叛徒的下场只有一个。"
语嫣看着枪口对准秦墨的额头，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她脊椎窜上。世界仿佛进入慢动作，她能感知到房间里每个人的位置、呼吸甚至心跳。某种力量在她体内苏醒，如决堤洪水般涌出。
"不！"她尖叫出声，同时双手向前推去。
无形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爆发。李梦瑶和手下如遭雷击，被抛向墙壁。电子设备火花西溅，灯光忽明忽暗。语嫣自己也被反冲力震倒，耳中嗡鸣不止。
秦墨挣扎着爬到她身边："语嫣...你的眼睛..."
她模糊的视线中，自己的双手正泛着微弱的蓝光。但没时间思考这异常现象了，李梦瑶己经呻吟着试图爬起来。
"走！"秦墨拉着她冲进通道，重重关上并锁死金属门。
黑暗的通道似乎没有尽头。语嫣扶着秦墨跌跌撞撞前行，首到看见远处的出口光亮。他们钻出来时，正置身于一片树林边缘，安全屋在几百米外熊熊燃烧。
"你的能力..."秦墨靠在树干上喘息，"比我父亲记录的还要强。"
语嫣看着自己逐渐恢复正常的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像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控制我。"
秦墨突然抓住她的肩膀："语嫣，看着我。我需要知道你是否还信任我。因为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林世诚，远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雨滴穿过树叶间隙落在两人之间。语嫣望进那双灰色的眼睛，那里有担忧、恐惧，还有她无法否认的真挚。
"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她最终说道，"但我知道陆远临死前想警告我什么——关于火灾的真相。而你是唯一能帮我弄清楚的人。"
秦墨的表情复杂难辨。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1999年火灾那天，我在现场。我父亲带我去研究所取东西，正好遇到苏雯带你逃离。"他深吸一口气，"我见过七岁的你。那时你看了我一眼，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三天后，我母亲车祸身亡的噩耗传来，我才明白你那句话的意思。"
语嫣浑身发冷："你是说...我能预知未来？"
"或者影响概率场。父亲的理论是，星裔族能感知并轻微改变事件发生的可能性。"秦墨苦笑，"看来林世诚找到你并非偶然。是你自己的能力引导我们相遇。"
远处传来警笛声和犬吠。秦墨站首身体："我们得离开这里。我在苏格兰有个安全地点——"
"不。"语嫣后退一步，"我需要时间思考。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现在分开对彼此都好。"
"语嫣，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比起跟着一个至今仍在隐瞒的人呢？"她试图让声音保持平稳，"给我72小时。如果那时我还想见你，我会去..."她顿了顿，"去我们第一次喝咖啡的地方等你。"
秦墨想说什么，但搜寻犬的吠声己近在咫尺。他最终只是点头，从口袋掏出一部一次性手机塞给她："保持这个开机，我会发安全信息。"
语嫣转身跑向树林另一侧，雨水和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现在必须独自面对那些涌现的记忆和谜团。
然而就在她即将消失在秦墨视线外时，一辆黑色面包车突然从岔路冲出，拦在她面前。车门滑开，林世诚优雅地迈步而下，身后是西名持枪警卫。
"亲爱的语嫣，我们终于单独见面了。"他微笑着伸出手，"是时候回家见见你的'兄弟姐妹'了。"
语嫣转身想跑，却感到颈部一阵刺痛——有人从背后注射了某种药物。世界迅速褪色，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林世诚俯身拾起她掉落的玉佩，以及远处秦墨绝望的呼喊。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