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辞把手里的瓦罐给了大姐。
大姐眼含热泪,几乎用尽了全力,在摔盆的同时,自己也跌倒在地,趴在坟头哭了起来。
西散的碎瓦片,西散的人情,西散的等级,西散的家族。
不破不立,不死不生。
深夜。
月亮在天心。
江砚辞坐在老祖爷的坟头前。
他不惧怕,这里葬着的都是江家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江砚辞拧开手里的白酒,先倒在了老祖爷的坟头上,自己又猛灌一口。
“老祖爷,你说,我这几天做的对吗?”
微风拂面。
“我很难想象老祖爷您那个年代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一切该改变了,我们后脑勺的辫子早就割了,心里的辫子一首都在。”
江砚辞又在老祖爷的坟头倒酒。
“义务和权力本身就应该是对等的,不想承担义务,还想享受权力那不是耍流氓吗?大哥一不尽赡养义务,二不尽救治义务,却还想要着长子的权威与地位,而默默付出的大姐二姐就活该沦为家族中的边缘人,这真的合理吗?难道人的能力,人的品性,人的价值,人的尊严,可以用性别,可以用年龄来衡量吗?”
江砚辞又灌了一口白酒。
“您说的对,亲情不是商品,不是付出什么就非要得到什么,是一种出自生命本能和血脉联系的无私奉献。但我大姐二姐他们在乎的根本就不是那个礼金,也不是那两间房子,他们要的是一个公道,一个尊重。孝顺固然不能用利益来维系,但更不能寒了真诚付出的人的心啊。如果做饭的人没有资格上桌吃饭,那我觉得这个世界也太颠倒了。”
江砚辞喝醉了,他恍恍惚惚间看到了老祖爷,两个人都坐在炕头上,正坐而论道。
“我明白了,老祖爷,您是通达明理的人,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您照顾好我爹。”
江砚辞彻底醉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在老祖爷坟头插了三支点燃的烟。
“烤烟,不知道老祖爷尝过没有。”
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回家了。
回家便是争吵。
二哥说道:“大哥不在,这两间房子理应归我!”
大姐不甘示弱:“爸也没有遗嘱,无论长幼,性别子女享有同等继承权,这是法律规定的!”
老母亲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都别吵了,今晚上开家族会议,所有人和江家有关的人,包括村里的长辈都会来,到时候商议着两间房子的最终归属。”
让那帮老朽来?
这不摆明了就是要把房子给二哥吗?
他凭什么?
村头的晒谷场上,老辈人围成个同心圆。身后是祠堂黑洞洞的门。村里长辈捧着族谱站在石磨上,银白的胡子在风里飘得像招魂幡。
老母亲坐在一边,:“砚辞还没来吗?”
大姐说道:“砚辞说了,这次会议他不参加。”
一个人说道:“不参加?他不参加算个什么意思?”
大姐说道:“就是本次会议产生的任何结果,他都不承认。”
这可不行!江砚辞必须要来!
一群人簇拥着老母亲亲自去请。
江砚辞正自己给自己换药呢,这一板砖敲的,现在脑袋还时不时嗡嗡响。
刚缠好绷带,二十多个族中长辈就簇拥着老母亲进来了。
这架势,江砚辞是不去不行的,就是要把江砚辞给逼过去。
江砚辞走出门说道:“不用说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