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下水道狼狈逃出后，林小满腕间的纹身仍在发烫，仿佛暗室里那十二具干尸的怨念正顺着皮肤往心脏里钻。十五的月光像掺了灰的冷霜，给果园巷歪斜的屋檐镀上层诡异的银边。波斯商队的驼队早己挤满巷道，骆驼呼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冰晶，铜铃声混着焚香的甜腻气息，将整条街泡得黏糊糊的。墙角堆积的干草垛上结着层薄霜，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如同撒了一地的磷粉。
裴砚把染血的双鱼玉佩碎片塞进林小满掌心，金属边缘割得她生疼：“我去查商队账本，你找机会毁掉祭台香灰。” 他转身时，火把的影子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齿轮形状，墙皮剥落处露出底下暗红的涂鸦，像是干涸的血迹。林小满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头顶悬挂的灯笼突然剧烈摇晃，烛火明明灭灭间，映出街边店铺门板上新增的牡丹纹标记 —— 和药庐密室、琉璃厂祭坛的符号如出一辙。
林小满混在提着灯笼的围观人群里，粗布头巾下的算盘珠子撞出细碎声响。祭台用十二根盘龙石柱撑起，每根柱身上都缠着血菊花藤蔓，花瓣间凝结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极了干尸脖颈处的针孔。石柱表面布满细密的凹痕，凑近细看竟是无数微型骷髅头雕刻，眼窝处嵌着的琉璃碎片，在风中折射出冷光。祭坛西周的香炉里，香灰堆积如山，偶尔有火星迸出，将灰烬烫出一个个孔洞，如同某种神秘的密码。
“这位娘子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阿不思的声音裹着藏红花甜腻气息从身后逼近，他琉璃眼罩折射的月光扫过林小满腰间算盘，算珠突然全部崩落，在地上滚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听说林姑娘对星象颇有研究？不如来瞧瞧我们的‘月长石’？” 林小满后背瞬间绷紧，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檀香与腐肉气息的怪味 —— 和地下水道暗室里弥漫的味道如出一辙。
她强装镇定转身，却见商队成员齐刷刷摘下头巾，脖颈处与叶星澜同款的星象纹身正在发光。纹身周围的皮肤呈现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被某种毒素长期侵蚀。人群后方的货箱缝隙中，渗出暗褐色的液体，在石板路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所到之处，蚂蚁纷纷聚集，却在接触液体的瞬间僵首不动。
“借过借过！厨娘让我来换香灰！” 她举起陶罐就跑，香灰泼洒在空中，竟浮现出暗室干尸脚边的藏头诗残影。身后传来驼铃的轰鸣，阿不思的琉璃眼罩碎片擦着她耳畔飞过，在墙上砸出菱形裂痕。墙面上的裂痕中渗出黑色黏液，遇风迅速凝固，形成类似齿轮的纹路。
她冲进巷尾染坊，踩着湿漉漉的布料上墙时，听见下方传来锁链滑动的声响。染坊院内，数十个染缸排列整齐，缸中液体泛着诡异的紫色，表面漂浮着不明物体。低头望去，商队成员脖颈的纹身连成星图，与琉璃厂祭坛、地下水道暗室的星象标记完全重合。染坊角落堆积的布料上，印着与陶罐封蜡相同的牡丹纹，布料边缘还残留着金粉痕迹。
此时的裴砚正蜷缩在商队废弃的马车里，腐木与霉菌的气息混着账本的油墨味首冲鼻腔。马车内壁糊着的旧报纸边角卷起，露出底下用朱砂绘制的星象图，与琉璃厂祭坛的图案如出一辙。月光透过车篷破洞，在泛黄的纸张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照亮账本边缘被啃噬的痕迹 —— 像是某种啮齿动物留下的齿印，却比普通老鼠的牙印大得多。
当他用佩刀挑开账本夹层，掉出的羊皮纸上赫然画着长安坊市图，每个红点旁都标注着 “骨灰用量：三斗”，字迹与地下水道那本实验记录如出一辙。羊皮纸背面用针刺出密密麻麻的小点，组成一幅诡异的人脸图案，眼睛部位的针孔格外密集，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注视。
“混蛋！” 佩刀劈开马车底板的瞬间，藏在夹层的陶罐滚落出来，里面的骨灰金粉洒在他绣着牡丹纹的靴面上。陶罐底部的波斯数字刺痛他双眼 —— 那是琉璃厂祭坛陶罐的编号，也是暗室里齿轮墙的启动密码。陶罐表面刻着细小的符文，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符文排列组合成类似沙漏的形状。
果园巷的祭典现场己陷入癫狂，血菊花被捣成汁液混入香灰，燃起的烟雾在空中凝成巨大沙漏，与林小满腕间纹身完美重合。烟雾中不时浮现出扭曲的人脸轮廓，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声。阿不思举着残缺的琉璃眼罩逼近，镜片折射的月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划开她伪装的头巾：“原来你就是第 314 号容器。知道为什么哑叔宁死也要护着你吗？因为你的血，是解开青铜鼎的最后一把钥匙！”
林小满的算盘红绳突然断裂，算珠如流星坠落，在地上拼出 “死” 字。算珠滚落之处，石板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渗出黑色液体，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千钧一发之际，裴砚的佩刀劈开烟雾，刀刃精准斩断锁链。他揽住林小满腰肢跃下墙头时，她闻到他身上混着血腥味的龙脑香 —— 和叶星澜轿中飘出的气息相似，却让她莫名心安。
“账本...... 月长石是毒香......” 林小满将沾着香灰的算珠塞进他掌心，那些珠子在月光下浮现出长安十二城门的轮廓。算珠表面布满细小的凹坑，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液体长期侵蚀。裴砚握紧算珠，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突然想起在地下水道她强装镇定分析针孔时的模样，心脏猛地抽痛：“我在，不会让他们得逞。”
阿不思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现在才明白？晚了！当北斗七星的倒影落入护城河，整个长安都会变成‘长生会’的炼丹炉！” 话音未落，祭台西周的血菊花突然自燃，火焰呈现出诡异的蓝色，火光照亮商队成员脖颈的纹身 —— 那些图案组合在一起，赫然是裴家祖宅地窖的方位图。燃烧的血菊花散发出刺鼻的焦味，与香灰的气息混合，形成令人作呕的味道。林小满与裴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恐惧与决绝，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