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过,大理寺验尸房的铜铃在穿堂风里晃出细碎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墙角堆放的陶罐里泡着琉璃厂案中发现的齿轮残骸,此刻正渗出暗褐色黏液,在青砖上凝成细小的齿轮状结晶。林小满蹲在第七具童尸前,银簪尖挑着死者眼皮,瞳孔里蒙着的灰翳在烛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极了验尸台抽屉里锁着的波斯罗盘表面氧化层。她后槽牙咬得发酸,算珠在掌心磨出了热意 —— 这己经是本月第七个失踪孩童,每个孩子被找到时都保持着相同的僵首姿势,右手握拳抵在胸口,活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提线木偶。
"前六个都这症状," 裴砚举着烛台凑近,烛芯爆出噼啪声响,蜡油顺着台柱流淌,在木头上烫出蜿蜒的齿轮状痕迹。蜡油 "啪嗒" 滴在林小满白大褂上,烫出个焦黑的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魂儿。" 他袖口还沾着西市地道里的黏液,此刻正与烛火发生诡异的反应,冒出丝丝缕缕的蓝烟,烟雾在房梁蛛网间聚成沙漏形状,与蛊村地道的星图投影如出一辙。
"抽魂儿?" 林小满 "啪" 地把算盘拍在尸检台上,台面上散落的青铜针突然集体震颤,针尖齐刷刷指向药柜第三层 —— 那里藏着哑叔留下的齿轮状药丸。算珠蹦起来砸中梁上蛛网,惊得几只金红色甲虫西散奔逃,它们足尖都沾着齿轮润滑油,和西市糖画摊下发现的甲虫品种一模一样。"裴少卿可别学王婆子嚼舌根," 她用银簪划开死者后颈的衣领,露出针孔状的刺伤,"这分明是神经毒剂所致,你瞧这针孔边缘的灼伤痕迹,和哑叔药庐里干尸后颈的针孔完全一致!"
裴砚俯身细看,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左右摇摆,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竟扭曲成齿轮咬合的形状。那针孔周围皮肤呈青紫色,中央有个极细的金属反光点,像极了蛊村地道里发现的青铜针针尖。"哑叔不是药师吗?" 他皱眉,指尖蹭过针孔边缘,竟沾起半粒细小的齿轮状碎屑,"他药庐里的《千金方》夹着西域虫谱,难道..."
"何止虫谱," 林小满突然抓起死者手腕,暗红斑纹正顺着血管向心脏蔓延,纹路边缘呈锯齿状,活像条用朱砂描出的蜈蚣,"你看这斑纹的走向,和占星台齿轮墙上的传动轨迹完全吻合!我怀疑是某种微型机械虫在血管里爬行。" 她想起西市地道里看见的金蚕蛊,那些虫子啃食齿轮时发出的 "咔嗒" 声,此刻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裴砚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林小满耳畔,带起她几缕碎发。"你后颈也有类似的红痕。" 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指向林小满后颈 —— 那里的月牙形疤痕不知何时泛起红晕,像极了孩童手腕上的斑纹。林小满猛地后退,后脑勺 "咚" 地撞在药柜上,瓶瓶罐罐叮当作响。铜镜里映出她后颈的疤,那是穿越时被实验室电流灼伤的痕迹,此刻竟像活物般微微蠕动。她想起蛊村老妇手腕上的齿轮纹身,和这疤痕的形状严丝合缝,难道自己的穿越从一开始就与长生会的机关术有关?
"别自己吓自己," 裴砚递过一面放大镜,镜片上还沾着琉璃厂废墟的灰烬,"这疤痕边缘有金属离子反应,倒像是某种微型机关的接口。" 他突然掀开林小满袖口,三年前她为救他被毒箭划伤的旧疤正在渗出黑血,血珠落在验尸台上,竟腐蚀出细小的齿轮纹路。"这毒根本没痊愈!" 林小满倒抽冷气,算珠在袖中自动排列成八卦阵,指向药柜第三层 —— 那里放着哑叔临终前给的解毒丸。可当她打开瓷瓶,里面的药丸早己变成齿轮状,每个齿牙间都卡着靛蓝色羽毛碎屑,和西市孩童饼屑里的羽毛如出一辙。
验尸房的木门突然 "吱呀" 作响,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童尸脸上,那双蒙着灰翳的眼睛竟缓缓转动起来。林小满抄起算盘挡在裴砚身前,算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别动!" 她低喝,算珠精准击落童尸嘴角滑落的东西 —— 那是半枚青铜齿轮,齿轮表面刻着波斯数字 "314",和裴砚靴底卡着的碎屑完全一致。
"他们在孩子体内植入了机关核心," 裴砚用佩刀挑起齿轮,刀刃与齿轮摩擦发出蜂鸣般的声响,"哑叔遗书上说的 ' 容器 ',难道就是这些孩子?" 他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信中提到长生会寻找 "天选之躯",用来承接时空裂隙的能量。
林小满的算盘突然指向验尸台下方,算珠不停撞击着档杆,发出急促的 "咔嗒" 声,与地道里齿轮转动的频率同步。裴砚掀开台板,下面竟藏着个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具蜡像,每个蜡像后颈都插着青铜针,胸口刻着与孩童手腕相同的斑纹。最中间的蜡像周围凝结着白色粉末,那是导致自燃的月长石粉尘。最中间的蜡像穿着大理寺官服,面容竟与裴砚分毫不差,只是眼睛里嵌着两枚齿轮,正随着窗外更夫敲梆的节奏缓缓转动,梆子声本该是三更,此刻却透着子时的阴冷。
"这是... 傀儡模板?" 林小满的声音发颤,算珠崩裂了两颗,滚落在蜡像脚边。她想起占星台密室里的报时人偶,那些人偶的关节处也有相同的齿轮结构。难道长生会不仅要制造孩童傀儡,还要复制大理寺官员?
裴砚猛地拔刀砍向蜡像,刀刃劈入蜡像胸口的瞬间,所有蜡像的齿轮眼睛同时发出蜂鸣,验尸房的铜铃剧烈摇晃,铃舌上的云雷纹与密室干尸的配饰完全一致。林小满后颈的疤痕突然剧烈发烫,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哑叔药庐的干尸、西市地道的齿轮阵、还有现代实验室里导师手腕上的齿轮手环。这些碎片突然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可怕的结论:长生会的机关术,竟然能跨越时空操纵活物!
"裴砚," 她抓住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脉搏下的齿轮状凸起,那凸起正随着蜡像齿轮的转动而震颤,"我们可能不是在查案,而是在查... 我们自己。" 验尸房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只有孩童瞳孔的灰翳和蜡像齿轮眼睛发出幽蓝光芒,林小满后颈的疤痕与这些光芒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 —— 这声音和她穿越时实验室警报器的频率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这次不是三更,而是... 子时。林小满打亮火折子,看见验尸房角落的沙漏不知何时被倒转,紫色流沙正逆向流动,沙粒上印着血字:"第 314 次实验,容器适配中",而流沙底部沉着半片齿轮,齿轮纹路与她白大褂袖口的现代实验室编号完全一致。裴砚的双鱼玉佩突然炸裂,碎片嵌入蜡像胸口,竟组成了个完整的牡丹纹 —— 那是长生会的标记,也是裴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他们要的不是傀儡," 林小满看着镜中自己发烫的疤痕,算珠在掌心排成最后的符号,"他们要的是... 能承载时空能量的活体机关。" 而她和裴砚,很可能就是第 315 号实验品。验尸房的青砖缝里渗出暗褐色黏液,在地面汇成细小的齿轮图案,正随着两人的心跳微微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