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室内蔓延,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张景珩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许久,他紧绷的嘴角突然向上扯开一个冰冷而邪气的弧度:
“成交。”
他松开她的手腕,动作带着一丝粗鲁。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褪下自己拇指上那枚象征着张家无上权柄、通体莹润、雕刻着盘龙纹的羊脂玉扳指,不由分说地、近乎强硬地套在了秦婉秋纤细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触感让秦婉秋指尖一颤。
“从今日起,”张景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告,“你秦婉秋,便是我张景珩未过门的正妻!待你身子养好,择日大婚!”
秦婉秋低头,怔怔地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明显大了一圈、却沉重无比的玉扳指。盘绕的龙纹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前世沉塘前,冰冷刺骨的塘水中,那个男人也是这样,将一枚冰冷的指环套上她的手指,眼中只有一片漠然的死寂……与此刻他眼中那燃烧的、复杂的占有欲,截然不同。
“三爷,”墨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室内诡异的气氛,“老夫人派人来催了三次,请您务必过去一趟。”
张景珩眼中的复杂情绪瞬间收敛,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深沉。
他仔细整理好被秦婉秋扯乱的衣襟,遮住心口那妖异的蛊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烙印在灵魂深处:
“好好休息,把药喝了(指安胎药)。明日,随我去见‘祖母’。”
他特意加重了“祖母”二字,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室内只剩下浓重的药味、血腥味和那奇异的香气。
秦婉秋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脱力般靠在床头,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睡。
翌日天亮,张府正厅,鎏金香炉龙涎袅袅。
秦婉秋跪在猩红毡毯上,冰凉触感渗入膝盖。
头顶,一声压抑的咳嗽响起。
沉香榻上,张老夫人捻着幽光流转的佛珠,眼皮微掀:“听说你怀了珩儿的种?”
“是。”秦婉秋叩首,指尖无意识拂过腰间温润玉佩。
昨夜张景珩亲手为她戴上的玉扳指,在昏暗光线下,暗纹竟与这玉佩上的龙形诡异地呼应。
“抬头!”老夫人声音陡厉。
秦婉秋依言抬眸——
一杯滚烫的茶水兜头泼来!水汽蒸腾!
她本能地侧身!
“嗤啦!”热浪擦着右耳掠过,青花茶盏在她脚边轰然炸裂!
碎瓷西溅,茶水泼湿毡毯,里面赫然浮着十几根细如牛毛的——淬毒银针!
秦婉秋霍然起身,双臂自然护住小腹,眼神如冰:“老夫人这是要绝张家的后?”
老夫人身后的大丫鬟绿萼,脸色煞白,飞快地朝她使了个眼色!
是她!
前世就是这丫鬟,揭穿了老夫人用毒控制全府!
“哼,试试你的斤两罢了。”老夫人转动佛珠,浑浊眼底淬着毒,“珩儿说你懂医毒?若连这都躲不过……”
话音未落,秦婉秋猛地扶住桌案!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钻入鼻腔。
曼陀罗花粉!
“老夫人,”秦婉秋声音清冷,首刺要害,“三年前佛堂那把火……救火的小厮说,也闻到了这股‘甜香’!”
“哐当!”绿萼手中的茶盘应声落地!茶水迅速浸湿了她袖口——一个精巧的药瓶轮廓显露出来!
“祖母!!”张景珩的怒吼如惊雷炸响厅堂!
他身影如风卷入,一把将秦婉秋护在身后,目光如刀,“您这是要杀我孩儿?!”
老夫人瞬间变脸,慈爱堆满褶皱:“珩儿误会,祖母只是……”
“只是‘赏’了孙媳一杯曼陀罗混鹤顶红的‘好茶’?”秦婉秋冷笑着截断她,素手执帕,蘸取地上残茶,在紫檀桌面画下一个刺目的圈,“老夫人这秘方,当真是新奇又狠毒!”
老夫人脸上血色尽褪!
鹤顶红!她掌控家族、铲除异己的绝密!这贱婢怎会……
“墨隐!”张景珩声音寒彻骨髓,“拿下绿萼!给我彻查!佛堂走火、三妹毁容……一桩桩,一件件!”
“住口!!”老夫人厉声尖叫,佛珠线断,檀木珠子噼啪滚落一地,“你敢疑心祖母?!”
张景珩唇边勾起残酷冷笑:“疑心?不,孙儿只想问清——父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没的!”
他掌心一翻,半块龙纹玉佩寒光凛冽,“这掌家信物,父亲咽气前,可是亲手交给了您!”
老夫人如遭五雷轰顶!
掌家玉佩!调动暗卫的信物!它竟在珩儿手里?!
“你……”她喉头腥甜翻涌,一口黑血狂喷而出,“你竟敢下毒……”
“冰魄散。”
秦婉秋手持不知何时己握在掌心的精致瓷瓶,轻轻晃了晃,语气冷若冰霜,“此药专克鹤顶红。若想活命,便交出掌家大权!”
老夫人怨毒地瞪视着她,忽地发出如同夜枭啼鸣般尖锐瘆人的笑声:“掌家大权?哈哈……就算你拿到手,也坐不稳这位置!我告诉你……”
话尚未说完,变故陡然降临!
“贱人,受死!”
一首瑟缩在旁的绿萼,眼中陡然爆射出凶光,袖中寒光一闪!
一把淬着幽蓝光泽的匕首,如夺命利箭般首刺向秦婉秋的心口!
“婉秋!”张景珩怒目圆睁,眼眶几欲炸裂,匆忙转身欲为她阻挡这致命一击!
秦婉秋眸光瞬间凌厉如刃,手腕疾转,反手稳稳握住匕首的柄,紧接着借着这股势头,猛地向前一送。
“呃!”利刃精准洞穿绿萼的咽喉,她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惊骇与死不瞑目的不甘,身子一软,缓缓倒地。
随着她倒地,领口散开,颈侧竟赫然浮现出一个与老夫人别无二致的——那诡异的蝴蝶胎记!
恐怕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毒蛇,还在暗处!
“三爷!”墨隐步伐匆匆,双手恭敬地呈上一份烫金请帖,语气急切,“秦府加急送来的,说明日是秦二小姐的及笄之礼,邀请您携……未婚妻一同出席。”
张景珩缓缓接过请帖,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节泛出一片煞白。
他的眼眸深处,宛如狂风骤起的海面,翻涌着令人胆寒的风暴。
“好一招下马威啊!”他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而压抑,“他们是想当众看我们的笑话吗?”
说罢,他猛地握紧秦婉秋的手,那力度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生命。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一字一顿道:“明日,为夫倒要瞧瞧,秦家究竟备了几口棺材来为这场闹剧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