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得化不开的檀香混着苦涩的药味,强行钻入秦婉秋混沌的意识。
她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尚未聚焦,耳边先炸开一声刺耳的瓷器碎裂声!
“哐啷——!”
碎瓷西溅,几滴温热的液体甚至溅到了她苍白的脸上。
视线终于清晰,正对上张景珩那张俊美却阴鸷得能滴出水的脸!
他紧握的拳头里,赫然攥着一块锋利的碎瓷片,鲜血正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刺目的暗红。
他却浑然不觉,仿佛那剧痛不属于他。
“醒了?”他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的石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戾,猛地伸手从旁边小几上抄起另一碗冒着热气的乌黑汤药,粗暴地递到她唇边,“喝了!”
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钻入鼻腔——红花、麝香、莪术……
秦婉秋瞳孔骤缩!
这味道她前世在秦月柔堕胎时闻过,一模一样!是极其凶猛的落胎药!
她猛地别开脸,眼中瞬间燃起冰冷的火焰和难以置信的愤怒:“你……”
“别以为用这个孽种就能要挟本侯!”张景珩像是被她眼中的恨意刺痛,猛地扬手,将那碗滚烫的堕胎药狠狠砸在床头的楠木雕花柱上!
乌黑的药汁飞溅,如同泼墨,瞬间染污了华丽的帷幔,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气息。
他转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冷风,决绝得没有半分留恋。
就在他即将踏出内室的刹那,一只冰凉却异常坚定的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
张景珩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背影泄露了他翻腾的怒火。
秦婉秋喘息着,强忍着小腹因激动而传来的隐痛,另一只手颤抖着从贴身里衣的暗袋中,摸出那半块带着她体温的羊脂玉佩。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半块玉佩,轻轻、却无比清晰地,抵在了他腰间悬挂的另半块玉佩之上。
“咔哒。”
一声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轻响。
断裂处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竟严丝合缝!
张景珩猛地转身,瞳孔如同遭遇强光般剧烈收缩!
他死死盯着那两块完美契合的玉佩,又猛地看向秦婉秋苍白的脸,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你……不可能!三年前我亲手……”
“三年前,京郊破庙,那场针对您的刺杀。”秦婉秋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刺客首领用的武器,是秦家暗卫从不外传的绝技——九节追魂鞭!”她说着,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手指颤抖着解开腰侧中衣的系带——
一道狰狞扭曲、宛如巨大蜈蚣盘踞的暗紫色鞭痕,赫然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那伤痕深可见骨,即使愈合多年,依旧触目惊心,诉说着当时的惨烈!
“您记得当时从死人堆里救出的那个小乞丐吧!那时她浑身是血,肋骨断了三根,差点被马蹄踏碎内脏……”秦婉秋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指尖抚过那道象征着屈辱和痛苦的伤疤,“就是我!”
张景珩如遭五雷轰顶!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那个雪夜,破庙残骸,浓重的血腥味……他杀退刺客,在尸堆里发现一个尚有微弱气息的小小身影。
她浑身冰冷,肋骨塌陷,气若游丝。他将仅剩的保命丹药塞进她嘴里,脱下大氅裹住她……
昏迷前,那孩子冰冷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将半块染血的玉佩塞进他掌心,气若游丝地呢喃:“替我……保管……等我……回来……”
是她!竟然是她!
“后来呢?”张景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玉佩为何……”
“后来?”秦婉秋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我被‘好心’的秦家女秦月柔‘捡’了回去。从此,我就成了她的影子,她的替罪羊!”她的指尖狠狠戳在那道鞭痕上,“这道疤,就是她纵马行凶、踩断我三根肋骨时留下的!每一次她犯错,每一次她需要顶罪,挨打受罚、甚至替她沉塘的,都是我秦婉秋!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念想,我藏在最贴身的地方,才没被秦月柔抢走!”
她猛地抬头,眼中是燃烧的恨意和无尽的悲凉,“三爷,您现在明白,我为何不敢、也不能早说了吗?说了又如何?您会为了一个无依无靠、随时可以被秦家抹杀的‘小乞丐’,去与整个秦家翻脸吗?”
她的话如同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张景珩的心脏!
他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胸腔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愤怒、愧疚、心疼,还有一种被命运愚弄的荒谬感。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
张景珩猛地将她从床上拽起,狠狠箍进自己坚硬冰冷的怀抱里!
动作近乎粗暴,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慌乱。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单薄身躯的剧烈颤抖,以及胸腔下那颗心脏,正以同样急促、同样带着惊悸的频率疯狂跳动——一如三年前那个雪夜,她在他怀里奄奄一息时的模样!
“为什么不早说?!”他将头埋在她冰冷的颈窝,声音闷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痛斥自己。
“早说?”秦婉秋在他怀里发出短促而冰冷的嗤笑,没有丝毫温度,“早说,三爷就会信吗?早说,就能改变我娘枉死、我任人践踏的命运吗?”
张景珩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发誓!”他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命令,“用你和你腹中孩子的性命发誓!永远——不得背叛我!”
秦婉秋迎着他几乎要将她焚毁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苍白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带着算计的弧度:“我可以发誓。但三爷,也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张景珩从齿缝里挤出字。
“第一,”秦婉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对外宣称,我腹中孩儿,是您张景珩的亲生骨肉!是您名正言顺的嫡长子(长女)!”
“第二,”她眼中恨意翻涌,“倾尽全力,助我查明我娘当年‘失踪’的真相!我要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第三,”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助我,拿到张家执掌中馈的掌家对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