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五刻,京城西门处,铜锣开道之声同时响起。
只见一顶八抬玄木大轿,稳稳抬着鎏金聘盒,在玄甲卫的严密簇拥下,缓缓碾过那青石板铺就的道路。
街边百姓们纷纷挤在两旁,目光聚焦在聘盒之上,看着那上面张牙舞爪的麒麟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可是张阎罗的聘礼?”在茶楼二楼,盐商之子王公子手持折扇,轻敲着栏杆,漫不经心地说道,“听说那新娘子是秦府那个被退过婚的——”
他话音尚未落下,墨隐陡然甩出血鞭。
只听“砰”的一声,栏杆应声而断,王公子惨叫着从楼上坠落下去。
此时,张景珩正端坐在马上,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腰间那寒光凛凛的横刀。
他冷声道:“本三爷的女人,也是尔等能随意议论的?”
秦府门前,百箱聘礼整齐排列,绵延成一里长的街道。
秦婉秋轻轻掀开鎏金聘盒,映入眼帘的是最上层的一件九鸾金钗。
这可是只有皇室公主才有资格佩戴的饰品啊!
她伸出指尖,轻轻抚过金钗的暗格,竟摸到半片藏红花瓣,这与前世害得她滑胎的药粉极为相似。
“母亲,这分明是在打我们秦家的脸啊!”秦文柏愤怒地踢翻石狮子底座,翡翠扳指磕在青砖上,迸出点点火星。
秦林氏气得捏碎了佛珠,毒粉簌簌掉落,咬牙道:“去把景珩送来的贺礼……” “慢着。”秦月柔突然按住母亲的手,冷静地说,“姐姐既然敢收,我们就敢送。”
她取出鎏金香囊,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把麝香混着鹤顶红放进妆匣,三日后让她血崩而亡。”
张府二门处,秦婉秋正与管家认真清点着聘礼。
就在这时,张景珩那玄色的身影突然出现。
他目光扫过满地的珠宝,最后停留在她腕间的胎记上,轻声问道:“可还满意?” 秦婉秋轻抚着金钗,语气略带嘲讽:“三爷这是要昭告天下妾身的身份?只是这九鸾金钗……” 张景珩看着她,语气坚定:“本三爷的女人,自然该戴最好的。”说着,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垂花门。
在回廊的阴影里,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后颈,低声警告:“秦婉秋,你最好别骗我。”
“咻!咻!咻——!”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死寂!
三支闪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弩箭,如同索命毒蛇,从墙高处疾射而来!
一支首取张景珩后心,两支封死秦婉秋左右退路!
电光石火间,秦婉秋几乎是凭着前世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本能,猛地扑向张景珩!
然而,她的身体尚未触及他玄色的衣袍,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己反手将她狠狠拽入怀中,随即天旋地转——她被张景珩牢牢护在身下,一同滚入坚硬的柜台之后!
“笃!笃!笃!”
三支毒箭险之又险地擦着秦婉秋飞扬的发梢,深深钉入她方才站立位置后的廊柱之上!
箭尾染血的鲜红羽毛,在昏暗光线下刺眼无比——正是秦家豢养的死士标记!
“嫡母…还真是片刻都等不得!”秦婉秋伏在张景珩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下有力的心跳和勃发的怒意。
她眼中戾气翻涌,反手摸出怀中的匕首。
张景珩却一把按住她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将自己那把触手温润、刀柄上缠着另半块玉佩的匕首,不容置疑地塞进她冰冷的掌心:“用我的。”
秦婉秋指尖一颤!
冰冷的金属此刻却带着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墨隐!”张景珩一声低喝,如同惊雷。
暗卫统领墨隐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鬼魅,无声无息出现在阴影处,“嗤啦”一剑,院墙应声而裂!
清冷的月光瞬间倾泻而入。
月光下,墙外狭窄的街道上,二十名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的秦家死士呈扇形包围,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张与秦父有五分相似、却更加阴鸷狠厉的脸——正是秦家二房,秦明远!
“张三爷!”秦明远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敬,眼神却如毒蛇般死死锁住张景珩怀中的秦婉秋,“此乃我秦家内务,只要您高抬贵手,将这不知廉耻、谋害亲妹的贱人交出来,我秦家上下感激不尽,日后必有厚报!我保证……”
“保证?”张景珩突然打断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他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手臂猛地收紧,将秦婉秋更紧地禁锢在怀中,甚至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姿态,将她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的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说出的话却如毒针:
“保证不再把她沉塘?还是保证…让她肚子里那个不知来历的‘野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秦婉秋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她知道这是试探,是他在逼她亮出最后的底牌!
屈辱和愤怒灼烧着她的理智,可就在他带着薄茧的指尖,隔着衣料,带着轻蔑和探究抚上她微隆小腹的刹那——
“咚!”
一股极其清晰、充满力量的胎动,猛地撞击在张景珩的掌心!
那感觉如此强烈,如此鲜活!
仿佛一个小小的生命在用尽全力向他宣告自己的存在!
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几乎失神!
“你?!”张景珩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收回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猛地看向秦婉秋同样写满震惊和茫然的苍白的脸。
“三爷小心——!”墨隐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秦明远趁两人心神剧震的刹那,眼中凶光爆射,袖中一道淬着剧毒的乌黑袖箭,如同毒龙出洞,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首射张景珩毫无防备的心口!
“不——!”秦婉秋脑中一片空白,前世他心口中箭倒下的画面与此刻重叠!
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张景珩狠狠推开,同时挥动手中的匕首——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淬毒的袖箭被匕首精准格开,火星西溅!
然而那箭矢蕴含的阴狠内力远超秦婉秋预料!一股狂暴的反震之力如同重锤,狠狠撞在她胸口!
“噗!”她喉头一甜,眼前发黑,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向后撞飞,重重跌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小腹汹涌袭来!
“婉秋——!”张景珩目眦欲裂,飞扑上前将她接入怀中。
入手一片粘腻温热的濡湿!
低头看去——她月白色的中衣下摆,正迅速被刺目的猩红浸染!
那红,比窗外的箭羽更刺眼,比她的血蝶胎记更灼心!
“孩子…我的孩子…”秦婉秋痛得浑身痉挛,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死死抓住张景珩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
耳边,是他如同受伤野兽般狂暴的咆哮:
“墨隐!给我碾碎秦家所有暗桩!一个不留——!!!”
紧接着,是他滚烫的唇贴着她冰凉的耳垂,那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和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恐慌:
“撑住!我带你去找他…去找太医院首座!他一定能救你们…撑住!”
黑暗如同潮水般彻底淹没意识之前,秦婉秋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张景珩动作近乎粗暴地解下自己腰间那半块温热的玉佩,又将她掉落的那半块紧紧贴合在一起。
他用染血的手指,将那枚终于完整合一的、盘踞着五爪金龙的玉佩,死死系在了她染血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