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灯在雨幕里划出惨白的光圈,橡胶靴踩碎枯叶的声音混着山风,在秦岭腹地的夜色里格外刺耳。作为新来的护林员,老张特意叮嘱过我:"过了鹰嘴崖就别往前走,最近山里有东西在啃腐肉。"
但对讲机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求救声让我攥紧了猎枪。"救命......有东西......"王哥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背景里夹杂着利爪刮擦金属的声响。我看了眼腕表,凌晨两点十七分,山雾突然浓得化不开,远处的岩壁轮廓在雾气里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雨越下越大,我在泥泞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转过弯时,手电筒光束扫过崖边的护林站,生锈的铁门半开着,门上的编号"07"被血涂得模糊不清。腐臭味扑面而来,比去年冬天发现的熊尸还要浓烈十倍。我端起猎枪,枪管却在发抖——台阶上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暗红的黏液。
推开站门的瞬间,我差点吐出来。王哥的尸体仰躺在地,胸口被撕开个大洞,内脏像被搅碎的肉馅般摊在值班室的地图上。他的眼睛还睁着,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上那个黑影——三米多高的轮廓,浑身披着湿漉漉的黑毛,佝偻的脊背凸起嶙峋的骨刺。
"谁?!"我的喝问在狭小空间里撞出回音。黑影突然消失,只留下金属扭曲的吱呀声。我这才发现整面墙的铁皮都被利爪抓出了蛛网般的裂痕,而墙角的储物柜不知何时敞开着,里面堆着十几件沾满泥污的护林员制服,每件领口都有深可见骨的咬痕。
对讲机突然响起电流杂音,老张沙哑的声音从静电里钻出来:"小周!立刻原路返回!那些不是野人......"话音戛然而止,接着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牙齿啃噬骨头的脆响。我感觉后颈发凉,头灯照向身后的瞬间,看见楼梯转角闪过半张脸——凹陷的眼窝里嵌着浑浊的玻璃珠,裂开的嘴唇里垂下黏糊糊的涎水。
我转身就跑,猎枪走火的巨响震得耳鸣。退到门口时,我的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看去,王哥的尸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的肠子像蛇一样缠住我的腿,嘴里发出非人的嘶吼:"别跑......一起......"我对着他的脑袋扣动扳机,脑浆溅在墙上,却听见更密集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山道彻底被浓雾吞没,我只能凭着记忆往回跑。手电筒光束扫过岩壁时,我看见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兽爪抓出来的痕迹。更可怕的是,每个符号旁边都钉着护林员的工牌,最新的那个,赫然是我的照片。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有东西在以惊人的速度接近。我躲进一处岩缝,屏住呼吸。黑影从头顶掠过,带着腥风。那东西足有卡车轮胎粗的尾巴扫过地面,在泥地里拖出三道深沟。等它走远,我才发现岩缝里堆着些人类骸骨,其中一具的手腕上,还戴着老张常戴的那块破表。
当我终于摸到鹰嘴崖的界碑时,整座山突然剧烈震动。雾中浮现出无数双发着绿光的眼睛,像悬浮的磷火般慢慢逼近。我举起猎枪疯狂射击,子弹却像打进棉花里,毫无作用。最近的那个身影现出身形,它首立行走的姿态却比猿猴更诡异,膝盖反向弯曲着,胸口挂着十几枚护林员徽章,每个徽章都沾着暗红血迹。
"你们为什么......"我的声音被山风撕碎。那东西突然开口,声音像石块摩擦:"苏冥......是苏冥......"话音未落,它身后的雾里传来铁链拖拽声,更庞大的黑影出现了。那东西佝偻的背上插着生锈的钢钉,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我转身跳下悬崖,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了岩壁凸起的树根。抬头望去,月光穿透云层的刹那,我看清了崖顶的景象:几十只浑身黑毛的怪物围着那个叫苏冥的身影,它们正在撕扯一件沾满泥浆的护林员制服——那是我的制服。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溪边醒来。伤口的血己经凝固,猎枪却不翼而飞。沿着溪流走了三个小时,终于看见远处的护林站灯光。可当我走近时,却发现那是座荒废的建筑,铁门上的编号是"07",门上的血手印还未干涸。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值班室的景象让我浑身血液凝固。地图上摊着的不是王哥的内脏,而是我自己的照片。墙上密密麻麻贴着泛黄的报纸,头条新闻都是关于护林员失踪的报道,最近的一则日期,正是今天。
身后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我慢慢转身,看见那个叫苏冥的怪物站在阴影里,它胸口插着的钢钉上,挂着老张的手表,而它手里攥着的,正是我的猎枪。
"该交班了。"它开口时,腐烂的牙齿间掉出半枚工牌,那是属于我的编号。整座护林站开始摇晃,墙壁上浮现出无数抓痕,而我知道,从踏入这片山林的那一刻起,我就己经成为了它们中的一员——永远困在秦岭深处的,新的护林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