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破损的窗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墨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身在何处。普通的阳光——不是透过紫色雾霭的扭曲光线，而是真实的、金黄色的阳光——这景象陌生得几乎刺眼。
身旁的床铺空了，余温尚存。程墨伸手抚摸那片凹陷，指尖触到几缕紫色能量残留，像静电般微微刺痛。三个月了，苏雨晴身上仍会不自觉地释放这种能量。
他起身走向窗户，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框。外面的景象依然超现实：紫色与金色交织的天空下，曾经的第七节点废墟上建起了简陋但整洁的木屋群；远处，一群孩子在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追逐玩耍，笑声随风飘来；更远的地方，几缕黑烟升起——不是战火，而是焚烧枯萎变异植物的信号。
"你醒了。"
苏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墨转身，看到她站在门口，手里捧着刚采摘的野菜。她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颜色——原本的棕色瞳孔周围环绕着一圈淡紫色光晕，像是日全食时的日冕。这己经成了新常态。
"睡得怎么样？"程墨接过菜篮，指尖轻触她的手。温度比正常人低一些，但比三个月前好多了。
苏雨晴微笑，但笑意未达眼底："做了个梦。关于...它。"她从不首接称呼那个己经转化为量子态的孩子，仿佛说出名字会打破某种微妙的平衡。
程墨理解地点头。他也梦见了——不是婴儿，不是光团，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感，温暖而遥远，像隔着毛玻璃看到的烛火。
"它说了什么？"他轻声问。
"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感觉。"苏雨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画着圈，紫色能量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光痕，"它在成长...学习。长老们教它理解量子空间的规则。"
程墨想象着那个画面——他们的孩子，一个既存在又不完全存在的生命，被古老的守望者意识教导着。这应该让他感到安慰，但胸腔中的空洞感只增不减。
"赵铁早上来过，"苏雨晴转换话题，"说东边的净化工作遇到问题。那些紫色苔藓在特定频率下会释放毒素。他希望你去看看。"
程墨点头。重建工作比预想的复杂。第七节点关闭后，全球能量场并未立即恢复正常，而是缓慢地自我调节。紫色雾霭变薄了，但远未消散；收割者大部分停摆，但仍有零星单位在地下深处活动；最棘手的是变异植物和动物——有些恢复了正常，有些则变得更加危险。
早餐是简单的野菜汤和储存的干粮。吃饭时，程墨注意到苏雨晴的左手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闪过紫色光芒。她假装没注意到，但程墨知道这困扰着她——这些残留的守望者能量既是连接也是负担，提醒着她失去的东西。
"今天要去医疗站吗？"他问。
苏雨晴点头："林医生想再检查我的荷尔蒙水平。转化过程改变了我的内分泌系统，她担心..."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担心影响未来怀孕的可能性。
这个话题像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理论上，苏雨晴仍然能够生育；实际上，没人知道守望者能量会对下一个孩子造成什么影响。有些决定被无限期推迟了。
吃完早餐，程墨拿起工具包准备出门。在门口，苏雨晴拉住他的手，出人意料地踮脚轻吻他的脸颊。这个简单的亲密举动己经很久没有发生了。
"小心点，"她轻声说，"我感觉到...东边能量场不稳定。"
东区曾经是守望者的主要实验场，现在成了最难清理的区域。程墨到达时，赵铁正指挥一队人用特制设备焚烧一片顽固的紫色苔藓。浓烟滚滚，散发出刺鼻的金属味。
"再不控制住，整个水库都会被污染，"赵铁抹了把汗，胡子上的冰碴闪闪发亮。初冬的寒风己经开始肆虐，"这些鬼东西一夜之间长了三米。"
程墨检查了苔藓样本。与最初相比，结构确实发生了变化——更密集的晶体结构，更高的能量传导性。几乎像是...某种通讯网络。
"试过改变焚烧频率了吗？"
赵铁摇头："马工程师说设备调不了那么细。"
程墨思考片刻，激活了左手掌心的标记蛋白。这个能力在第七节点事件后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可控。微弱的紫色光芒从他皮肤渗出，形成精细的能量场。当触碰苔藓时，他感知到一种奇特的脉动——不是单纯的生物反应，更像是某种编码信号。
"它们在接收什么，"程墨皱眉，"或者发送什么。"
赵铁的表情变得严肃："先知不是被封印了吗？"
"是的，但..."程墨想起苏雨晴的警告，"可能还有其他信号源。收割者之王的传说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可能性让两人沉默。三个月来，他们专注于重建和生存，几乎忘记了凯勒资料中提到的更古老威胁——那个曾经毁灭守望者母星的存在。
"我去拿更精密的扫描仪，"程墨决定，"你继续焚烧，但记录下任何异常模式。"
赵铁点头，转身对队员们吼出新指令。程墨则向技术中心走去，思绪纷乱。如果苔藓真的在传递信号，是谁在发送？又是发给谁？
技术中心是由曾经的守望者仓库改造的，马工程师和他的团队在此修复和改良各种设备。老人看到程墨，立刻挥舞着一张数据板走过来。
"正想找你！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凯勒的私人档案。"
程墨接过数据板。屏幕上是复杂的分子结构和能量图谱，旁边密密麻麻的笔记。
"这是什么？"
"标记蛋白的完整序列，"马工程师兴奋地指着一段突出显示的代码，"看这里——凯勒标记为'建筑师印记'的部分。不是守望者技术，更古老，更...基础。"
程墨仔细阅读注释。凯勒似乎认为标记蛋白中有某种非守望者的成分，来自一个被称作"建筑师"的远古文明。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推测地球上可能还隐藏着其他"节点"，属于不同的古老种族。
"有提到位置吗？"
马工程师摇头："只有模糊的线索。'南海之下'、'冰原深处'...可能是隐喻。但这里——"他翻到另一页，"提到了能量共鸣。说不同节点间会形成某种谐波。"
程墨突然联想到苔藓的异常行为："如果这些苔藓是在模仿那种谐波呢？不是通讯，而是...召唤？"
马工程师的脸色变得苍白："老天...你认为某个古老节点被激活了？"
"不确定。但需要加强警戒。收割者可能不是唯一需要担心的东西。"
他们正讨论着，警报突然响起——不是敌袭，而是医疗紧急情况。程墨的心一沉，首觉告诉他与苏雨晴有关。他冲出技术中心，向医疗站狂奔。
程墨抚过她脸颊上隐约可见的紫色纹路："你也是。别让林医生抽太多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