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腊月廿三，祭灶的鞭炮声零星响起，洛阳城的寒风裹着黄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林风站在洛河渡口，望着工坊里初具雏形的蒸汽船，船身蒙着的油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尚未升起的战旗。腰间长乐送的影青瓷簪硌得生疼，提醒着他长安那场大火，还有分别时她泛红的眼眶。
“林郎君，长孙家的人又在码头闹事了！”一个年轻匠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擦伤，“他们说咱们的船是‘妖物’，会冲撞河神！”
林风攥紧了手中的图纸，图纸边缘还留着长乐批改的字迹。自从半月前到洛阳，长孙明的刁难就没停过。先是买通当地百姓阻挠施工，如今又拿迷信说事。他转身对众人喊道：“把琉璃瓦搬出来！就说这是镇河的神器！”
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围观的百姓顿时窃窃私语。林风趁机说道：“各位父老，这船不用帆不用桨，烧点柴火就能逆水行舟。等船造好，运粮速度能快十倍，到时候粮价自然就降下来了！”
正说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长孙明身着貂裘，骑着高头大马而来，身后跟着一群手持棍棒的壮汉。他冷笑一声：“林清风，在长安搅和还不够，跑到洛阳来骗人了？”
林风首视着他的眼睛：“长孙公子，空口无凭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不如亲眼看看这蒸汽船的本事？”他转身命匠人启动锅炉，压力表的指针缓缓上升，蒸汽从管道中喷出，发出“嘶嘶”的声响。
长孙明的脸色变了变，却仍强撑着说：“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他一挥手，壮汉们举起棍棒就要往前冲。
千钧一发之际，河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艘装满货物的商船不知为何撞上了暗礁，河水迅速涌入船舱，船员们的呼救声撕心裂肺。林风想也没想，抄起一旁的救生圈就往河边跑。
“林郎君，危险！”匠人们惊呼。
林风回头喊道：“启动蒸汽船！救人！”
蒸汽船缓缓启动，船头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林风站在船头，指挥着匠人调整方向。长孙明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悄悄对身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
当蒸汽船靠近商船时，林风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商船破损处的裂痕整齐，不像是意外撞击造成的，倒像是被利器切割。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他和匠人们一起将落水的船员拉上蒸汽船。
“多谢恩公！”一个老船员哭着说，“我们装的都是过冬的粮食，不知得罪了谁，船底突然就破了……”
林风看向长孙明，后者却一脸无辜：“看我作甚？难不成是我派人弄沉的船？”
当晚，林风在工坊研究破损的船板，忽然听见机械哨子的声音。这是长乐和他约定的另一个暗号——“有要事相商”。他心跳加速，悄悄溜出工坊，在洛阳城的小巷里辗转，终于见到了乔装打扮的明珠。
“林郎君，公主让我给你送这个。”明珠递过一个密封的竹筒，里面是长乐的信，“长安的谣言越传越凶，有人说公主和你私通，图谋不轨……陛下虽然不信，但架不住群臣进谏。公主为了保你，主动请缨去洛阳监工蒸汽船，不日就到。”
林风握着信的手微微颤抖，信纸还带着长乐身上的龙脑香。他想起她在长安时为他承受的压力，想起她在火场中坚定的眼神，眼眶不由得发热。
“告诉公主，一定要小心长孙明。”林风将商船遇袭的事情告诉明珠，“洛阳不比长安，长孙明在这里经营多年，手段只会更狠。”
三日后，长乐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进入洛阳城。林风站在工坊门口，看着她从马车上下来，一身明黄的宫装衬得她格外端庄，却也多了几分疲惫。
“林丞，蒸汽船进度如何？”长乐的声音带着皇家的威严，眼神却在西下无人时，迅速与他对视了一下。
林风行礼道：“回公主，船体己完工，明日即可试水。”
当晚，长乐以“视察安全”为由，独自来到工坊。没有了众人的目光，她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眼中满是关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林风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地说：“该说这话的是我。长安的谣言……”
“无妨。”长乐打断他，“只要蒸汽船能成功，一切都值得。”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太医院特制的避毒丹，长孙明此人阴狠，你务必带在身上。”
林风接过锦囊，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工坊外突然传来喧哗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走出去，只见一群百姓举着火把围在工坊外，领头的人高喊：“妖人！还我儿子命来！”
林风皱眉询问，才知道领头人的儿子昨日在河边玩耍，不慎落水身亡。而长孙明不知从哪里找来几个巫师，说孩子是被蒸汽船冲撞河神后，被河神收去当了祭品。
“各位父老！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林风大声说道，“孩子落水，我们也很难过，但这和蒸汽船毫无关系！”
“少骗人了！”巫师跳出来，“河神托梦给我，说看见这妖船在河里横冲首撞，搅了龙宫安宁！”
百姓们群情激奋，开始往工坊里扔石头。长乐正要站出来说话，林风却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低声说：“交给我。”
他转身对匠人喊道：“把上次试验的‘水雷’抬出来！”
所谓“水雷”，是林风根据火药原理改良的水中爆炸装置。匠人将“水雷”放入河中，林风点燃引线，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水花冲天而起。
“各位请看！”林风大声说，“如果真有河神，为何不出来降罪？这世上本就没有神神鬼鬼，不过是有人别有用心，拿大家当枪使！”
百姓们面面相觑，骚动渐渐平息。长孙明见状，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风波暂时平息，但林风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蒸汽船明日就要试水，长孙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和长乐站在洛河岸边，望着滔滔河水，谁也没有说话。
“怕吗？”长乐忽然问。
林风转头看她，月光洒在她的脸上，美得让人心颤。他笑了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长乐的脸微微泛红，正要说话，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叹了口气：“明日试水，一切小心。”说完，转身离去，红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如同一朵盛开的火焰。
林风站在原地，首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摸出腰间的影青瓷簪，在月光下轻轻擦拭。明日，蒸汽船就要接受真正的考验，而他和长乐，也将迎来更大的挑战。但他坚信，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洛水悠悠，倒映着天上的明月。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