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餐厅极静，只有银叉碰触瓷盘的声音清脆微响。
江父刚从国外回来，衣冠整肃，落座之后便是一言不发。他本就不爱吃饭时聊天，今日却破例抬头，朝江妄扔来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你又光顾着玩女人了？”
江母放下杯子，想打圆场，话还未出口，江父己转向她：“最近有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
江妄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接话毫不犹豫：“有。”
“是吗？”江父冷笑一声。
“我打算在下周的宴会上正式介绍她。”
江母蹙了眉：“霍岚清？”
“她家底干净，知根知底，我和她弟弟也熟悉，一起长大的。”江妄语气平静。
江父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江澈在一旁沉默吃饭，仿佛没被卷入任何话题，包括他画展的事也未曾有人提起。
首到这时才慢悠悠开口：“对了，林雀好像多了个妹妹，最近出现在她身边的频率挺高。”
江母皱了皱眉，没接话。江妄却放下了刀叉。
江澈装作不经意地笑了一下：“挺年轻的，模样也不错。估计……不太适应林家的环境。”
江妄低头喝了一口汤，神情未变，心里却己经开始打着新的算盘。
他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语气平常地对江父道：“宴会那天，您和妈也一起来吧。正好看看我的女伴，还有我最近在接洽的合作方。”
江父点头：“行。”
江澈低着头，嘴角缓缓勾了一下。
他知道，江妄这局不止是想给江父看，更是要让林雀知道：什么叫“挑人带节奏”，什么叫惹他的代价。
他甚至能猜到，霍邱那只狗，恐怕很快就会被派去接近那位“妹妹”了。
——浮境科技。
顾长歌正伏在办公桌前改流程图，两台电脑、三部手机，项目经理来回敲门请示。他像一台高效机器，一边处理问题一边调出会议纪要。
可他脑海里，始终有个名字没法挥去。
林雀。
他盯着屏幕上闪烁的汇报数据，忽然抬手取下耳机。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盯着通讯录最上方那个联系人，看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给了自己一个理由。点开通话，拨了过去。
“喂？”那头传来林雀的声音，听起来正在吃饭。
顾长歌语气温柔得小心翼翼：“是我，顾长歌。”
“我知道。”她声音低了些。
“下周的华平庄园宴会，你……也收到邀请了吧？”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江妄请的。”
“嗯。”
他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
“我也要出席……如果你还没男伴，不如……让我陪你去？”
他语速很慢，生怕林雀拒绝，这一句话他在脑中己经打了上百遍草稿。
那头沉默了一瞬，林雀似乎在考虑。
顾长歌笑了笑，语气终于露出点藏不住的疲惫：“自从上次一别，我们也很久没见了，都生分了。第一次是我带着你，不如这次你带我？”
他说完，轻声叹了口气：“挑礼服的时候，带上我吧，我对你穿什么颜色……挺有发言权的。”
林雀没想到他会把初次见面的事搬出来，再拒绝就于理不合了：“好，你吃饭了吗，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吃一口。”
“我的荣幸。”顾长歌心里的巨石终于落下，他把剩下的工作安排好，带着难掩的笑意出发去林家。
林雀挂了电话，重新拿起筷子。
陈慧转头问了一句：“谁打来的呀？”
“顾长歌。”她语气淡淡的。
陈慧眼睛顿时亮了，嘴角笑得比饭桌上的甜品还甜：“哎哟，那顾总我可是见过的，又年轻又稳重，温柔体贴，年轻有为，谈吐一看就是文化人，不像外头那些小崽子，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林雀己经嫁了人，脸色一僵，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讪讪地夹了口青菜。
叶景溪却追着问了下去：“那姐姐你当初怎么选了祁夜姐夫啊，没选顾哥哥？顾哥哥对你那么温柔，姐夫会不会吃醋呀？”
她说得天真，语调倒是很轻松，一脸好奇。
可这两位长辈都听得出，这话不好接。
林雀没说话。
林父放下筷子，声音不大，难得有了些威严：“你姐姐有自己的考量。这种事不是你该问的，你年纪还小，你姐会好好带你，珍惜这次机会见见世面。”
叶景溪脸色一变。
她不是第一次被这位“父亲”教训，可每次都还是觉得别扭。
她不是林父亲生的，只是叫他一声爸，现在他一口一个“年纪小”、“别问”，更是感觉被人隔着桌子往外推。
她低头扒了几口饭，眼里闪过一点不痛快。
桌上的气氛悄悄地变了。
院门半掩着，顾长歌的车缓缓驶入林家小院。
那辆加长款的黑色轿车，车身漆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浅金的光泽。与祁家一贯低调朴素的作风不同，这辆车从尺寸到牌照，处处透着“身份”两个字。
车子停下后，司机先下车绕到后备厢，将礼品箱一件件搬了下来，全是清一色的限量款、特供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后排车门打开，他长腿一跨，鞋跟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高定西装，不管是手表还是袖扣都彰显着品味。
步伐稳健，动作利落，从发丝到皮鞋，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缺陷。
叶景溪刚巧站在门口，刚拿完水果回来，一抬头便看见那辆豪车，和那个从车上走下来的闪着光的男人。
她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顾长歌的面容并不张扬，却挑不出任何短板，五官轮廓清晰而立体，眼神专注却又游刃有余。他不像祁渊那样冷，顾长歌身上是另一种气场，在不经意间就能把周围的空气点亮。
叶景溪捏着塑料袋的指节都僵了。
不是因为太重，是因为这一瞬间，她确实看呆了。
顾长歌随手将手机塞进口袋，朝门口走来。礼貌地颔首、微笑、问好，一套流程下来无懈可击，甚至没有距离感。
司机抱着礼品箱走进林家玄关，一边走一边报：“这是顾总让准备的，全是些小东西。”
“这是咱们浮境出的联名款，不多见……这个是给太太的养身茶，孕期能喝……”
叶景溪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儿，像做梦一样。
这礼比普通人家新女婿上门还浮夸。
她意识到，林雀真的、真的，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