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发生后当晚。
——市局一号审讯室。
——陈凝。
陈凝的手腕上仍留着束缚时勒出的红痕,脸色苍白,眼圈泛红。
审讯室内,警官翻开卷宗,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而不容置疑:
“陈凝,你涉嫌散布虚假信息、扰乱公共秩序、协助破坏国家重点单位消防系统、非法获取并传播医疗机构内部资料等多项罪名。目前你正处于刑事调查阶段,请如实作答。”
陈凝仰头看了他一眼,眉间透着几分倦意:“我知道后果,也不后悔。”
“你承认关于《心祭》的宗教谣言是你发布的吗?你是否亲自剪辑了今日现场所播放的视频?”
“视频是我剪的,内容也确实是我发布的,”她语气平静,“短信和照片全都是真的,是我从我妈十年前那部旧手机里翻出来的。”
“医院资料从何而来?你是否入侵了蕴和系统?”
“我没有黑进去。”她顿了顿,“十年前,主治医生王磊——也就是几天前被江妄换掉的院长——他亲手把诊断报告给了我爸。”
“动机?”
“我妈那次差点死在他手里。”陈凝轻嗤,“是白枫霜带她去了短信里那个地方,中了毒,王磊却误诊为癫痫,开错药还推脱责任。我们闹过,医闹过。他们怕影响医院被江家收购,就拿钱堵我爸的嘴。我爸收了,所以什么都没说——王磊跟江妄肯定有交易!”
“那林雀一家呢?”
“他们没闹,白枫霜死得体面又干净。医院就当她过劳死,也符合人设。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提过我妈。林雀一家根本不知道我们也去过那家医院。”
“你是否愿意配合调查,交出所有原始证据与通讯设备?”
陈凝低头,从口袋里缓缓掏出那部老旧手机,放到桌上:“都在里面。短信、照片、时间戳,我没动过。没乱说一句。”
警官点头,继续追问:
“你是否故意协助他人破坏轻语展馆消防系统?”
“我告诉了叶景溪线路,她想混进去,我顺手就帮了。”
“你清楚这么做的法律后果吗?”
“清楚。”她抬眼,“但我更清楚,有人该付出代价。”
“关于异教徒的指控,你声称白枫霜曾参与邪教组织,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陈凝神情一滞,咬牙回答:“她画的《困兽》,就是邪教图腾!她当年站在那面图腾墙前笑得那么开心……谁会笑成那样?不是异教徒还能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是你个人的主观推断?”
“她和我妈都去了那个地方,后来一个疯了,一个死了!你告诉我这不是邪教,那是什么?!”
“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可能——”警官语气一沉,缓慢清晰地说,“——白枫霜本身就是受害者?如果她真想害人,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命?”
“她就是!”陈凝猛地提高音量,“她信那一套,她执念太深!她留下的《困兽》不是艺术,是诅咒,是血祭,是信仰!”
她情绪陡然失控,眼中泪水翻涌,语无伦次。
警官向两侧看守示意:
“控制她,暂停问讯,转二轮审讯准备。”
看守上前将她双臂按住,陈凝挣扎中仍嘶喊不止:
“她是异教徒!白枫霜是!林雀也是!你们都被骗了!你们都被骗了——”
门“哐”一声合上,审讯室重归寂静。墙角录音灯闪着微光。
——二号审讯室。
——叶景溪。
灯光明晃晃地打在叶景溪脸上,她双手抱臂,肩膀轻颤,整个人蜷缩在椅背中。
苍白的面色,溢出汗的额角,她瞪着桌上的卷宗,神色惊惶却倔强,一副临刑前硬撑的样子。
警官翻开卷宗,声音如一条首线,不疾不徐,毫无情绪波动:
“叶景溪,你涉嫌散播不实信息、损害他人名誉、协助破坏国家重点单位消防系统,性质恶劣,情节严重。目前你处于刑事调查阶段,请如实作答。”
她怔了怔,眼神躲闪,嘴唇紧紧抿着不语。
“是否承认,在林雀参加全国青年艺术家大奖赛前,你通过多个社交账号联动,散播其贿赂评审的不实言论?”
她哆嗦着开口,声音嘶哑:“不是我……我不是主谋……我……只是转发。”
“我们己调取后台操作数据,你的账号为第一发布源,且与另外数个匿名账号IP地址一致,内容文案高度相似。你还坚持否认?”
她死死咬住下唇,半晌,眼眶发红,嗓音低得几不可闻:“是我……我发的……”
“你是否协同他人,破坏轻语展馆的消防系统?”
她猛地抬起头,面色剧烈一变,像被捅破防线,一口气没接上,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根本没碰那些东西……我只是进去看看……”
“陈凝己在一号审讯室供述,你事前从她处获取了消防通道线路图,借安保漏洞潜入配电间,并协助其设置混乱。”
警官将桌上一份打印图示往她眼前推了推,“监控画面同步记录了你当日行踪轨迹。还有其他解释吗?”
叶景溪看着那图纸,双肩陡然一抖,眼泪一滴滴砸落,整个面部因惊恐而扭曲:“我不是想害她……我发誓……我只是……我只是嫉妒她!她凭什么过得这么好?!”
她眼睛瞬间泛红,抽泣里却裹着怨念:“她清高、漂亮、受男人喜欢……我不过是想让她摔一跤……凭什么都是她的!”
“你承认散播不实舆论,破坏消防安全是蓄意行为?”
她哽咽着点头,眼神怨毒又畏惧:“对,我做了……我就是看不惯她!她什么都赢走了——连顾哥哥也——”
警官语气冷静:“目前证据确凿:人证包括陈凝、顾长歌,物证为你本人设备、社交账号与监控图像。你是否愿意配合调查,交出手机和全部原始资料?”
“什么?顾.....”她轻轻点头,像失了魂。
“由于展馆系统被及时修复,未造成重大事故,且轻语艺术馆方面声明不予追究民事责任。”
警官将记录按下,语调平静地告知,“你将被转入留置观察,依法处以行政拘留,等候上级单位决定后续处理。”
这番话却仿佛刺痛了叶景溪的神经,她猛地抬头,咬牙吼出一句:
“她不同意追究就了不起吗?!她可怜我?她凭什么要原谅我?!”
“她要真有骨气,就该把我送进去!装什么仁慈——要她同情我干嘛!”
警官神色未变,只挥了挥手:
“带下去。”
看守上前,她一下,被人从椅子上搀起,仍在反复咕哝着那句“她凭什么可怜我”。
门缓缓合上,玻璃上映出她模糊狼狈的影子,尖叫与啜泣逐渐淹没在走廊尽头的回声里。
——桌上,她签过字的供词微微卷起边角,一滴咸泪还未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