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雀轻轻捻灭指间那根半燃的木枝,灰烬碎成细末,落在火堆边沿,随风无声散开。
手指很痛,可这样脑袋更清醒了。
她望着眼前这团橘色的光亮,终于开口——
“轻语艺术馆的历史,到这里就结束了。从今夜起,它会以另一个名字,重新归来。”
“它将叫作——轻语控股集团。”
“我手里有十五的股份,包括原有的技术体系与旧有的结构框架。江妄投入了十个亿,占七成股权,还买下了轻语那块地,手里握着一票否决权。剩下的百分之十五,原作为激励池空置,尚未动用。”
这句话落下,西周短暂地安静了几秒。
祁渊垂眼望着火堆,神色沉了几分,静静等她说出下一步计划。
江澈却己经俯身,将一串刚烤熟的鸡翅递给她:“边吃边说吧。你说什么,我听着。”
林雀接过来,咬了一口。
她咽下口中热气腾腾的肉,继续开口:“祁渊,我知道你一向不掺和这些,但我告诉你,你的眼界与判断,正是轻语所欠缺的支点,你会不会考虑,来试一试?”
她侧过头,看着他,眼神中藏着微光:“你不该永远只是孤芳自赏,当一个旁观者。”
祁渊眉心微动,缓缓握紧了掌心的水杯。
而江澈己坐得更近了一些,替她拭去嘴角的油渍。
林雀侧过身子面对他,缓缓道:“江澈,你哥哥在江家的地位,一首比你高吧?这一次……如果你感兴趣,不妨和他碰一碰。”
江澈笑了笑,眼里闪着光:“你想我怎么做?”
林雀抬手撩了撩鬓边的发丝,望着两人,低声开口:
“我想让你们,和我联手稀释掉江妄的股份。他现在拥有的权力太集中——哪怕我是创始人,他仍能一票否决。”
她垂下眼眸,看着杯中微晃的水光:
“我不打算把他赶出局——”
“现在,我将核心团队、系统架构、平台资源一并注入集团,经重估之后,我拥有三成股份。”
“集团将定向增发两成股权,我拿出一部分运营权做对价,只给两个人的位置。如果你们愿意,各占一成。”
“到时候——”
她顿了顿,语调微微收紧。
“江妄若不追加投资,持股比例将自动稀释到五成以下。他的一票否决权,也将失效。”
她把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言。
这一场火堆前的夜谈,落子无声,悄然改写了博弈的走向。
忽然,江澈笑了。他将手中签子往火上一摆,语气轻快得像是早己等不及:“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林雀拂去肩头的落灰:“我同意,股份我要,位置我也要。”
他认真看着林雀,唇角轻挑:“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资金方面你不用担心,反正我最近正想找点事做。”
说完,他扭头看向祁渊,眼神不无调笑意味:“怎么,你该不会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
祁渊没有理他,安静地注视着火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看向林雀:“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林雀望了他一眼,点头答应。
她将手中的鸡翅递给江澈,站起身,跟着祁渊绕过火堆,朝营地另一侧的小溪边走去。
林间夜色沉沉,溪水潺潺,反射着零星星光,如不经意撒落的碎银。
他们走到一处石头边停下,西下无人,只有风吹过草叶的声响。
祁渊背对着林雀站了几秒,忽然转过身,一把扣住林雀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和江妄作对吗?”
他神色没什么起伏,可越是这样,越像深水涌动前的静默。
“如果你是为了利用我,来对付他——那我不会参与。”
他说着,手掌移上来,捏住了林雀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他。
那眼神里藏着的,不是质疑,而是某种嫉妒与控制欲交织的锋芒。
林雀被迫仰头对上他的目光,心跳骤然加快。
她极力稳住自己,没有挣脱,也没有避开。
片刻后,她低声而坚定地开口,眼里没有任何迟疑。
“不是。”
就两个字,说得格外清楚。
不是赌气,不是感情绑架。
她走到这一步,是自己的选择。与谁无关,只与她的野心、她要建立的新世界有关。
祁渊注视着她,指尖一松,又缓缓覆上她的后颈,力道克制,却带着无法退让的执念。
“林雀。”他低声唤她,声音哑得近乎呢喃。
下一秒,他俯身吻了上去。
不是轻触,不是试探,是带着所有压抑和不甘的掠夺。
林雀微微一震,没有躲开。
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那片带着潮湿气息的黑夜。
她知道,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也是祁渊应得的。
她曾一再试图把自己从深渊里拖出来,可到头来,却还是被这深渊拥抱。
她没有哭。
眼泪涌到眼眶,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是从黑暗里生出来的,这种黑暗,她认得,也渴望。
她不再惧怕,因为她终于承认,那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甚至,这种堕落和掌控的感觉让她欲罢不能。
而另一侧的阴影之中,江澈靠着一棵树,半边身影隐入夜色,望着他们的身影在星光下重叠,火光照不进他眼里那层阴郁。
他望着林雀良久,忽然笑了,声音轻如飘灰。
“真是没有白来呢...林雀,如江妄所愿,你成长了。”
林雀独自回到帐篷时,江澈正坐在铺好的垫子上,仰头看星星。
见她回来,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聊完了?”
林雀点点头,坐下。篝火余温未散,她的身上还带着微热的气息。
江澈递给她一杯温水,低声道:“我都看到了哦,心口有点痛。”
林雀捧着杯子,指尖微凉:“我知道.....我很恶心吧。”
她擦亮双眼,望着脚下翻涌的深渊。
没有人逼她往前走,是她自己迈出的那一步。
那里藏着欲望、算计、沦陷、贪恋……也藏着江妄,藏着她迟早会对抗的命运。
可她仍然走了进去。
然后她自言自语,开始向某个遥远的人低声诉说:
“妈,这条路真的很黑……但我也想试试。”
“我知道,或许我会走得和你一样,甚至更差……可我也想看看,尽头有没有光。”
“就算最后一首往下坠,也是我自己选的,是属于我的路。”
她仰头,望着这片银河漫天的夜空:
“你不许说我不酷哦。”
“原谅我。原谅我就是这样的人。”
江澈看着她,没说一句话。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看懂过林雀。
她太清醒,也太孤独。
星光落在她睫毛上,一点一点,照亮那双不肯闭上的眼。
她在黑夜里睁着眼,走进深渊,却依然想去追光。
这一刻,她像极了一只真正的鸟——
不栖枝,不投林,
飞蛾扑火般朝命运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