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我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族比后我就去找你，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的。”
铁柱双拳紧紧握起，他要去为父亲讨回一个公道。
铁柱从晒谷场走向了村委会。
今天是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日子。
王家村的村委会大院里，几十条长凳沿着墙根摆成圈，村民们陆陆续续地往这儿赶，手里大多攥着把蒲扇，嘴里念叨着换届选举的事。
李春花站在院门口，踮着脚往村口望，额头上沁出的细汗被风一吹，凉丝丝的。
“春花妹子，瞅啥呢？铁柱该不会怯场了吧？”菊香嫂子挎着竹篮走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槐花馍，“我刚从镇上回来，听说内族那边闹得厉害，铁柱这节骨眼还惦记着村里的事，真是……”
话没说完，就见村口的土路上扬起阵烟尘，铁柱大步流星地往这儿赶，粗布褂子的后背洇着片汗渍，手里还攥着本卷边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 “王家村发展计划”。
“来了来了！” 有人吆喝了一声，长凳上的村民们顿时坐首了身子。
铁柱刚走到院门口，就被李春花拽到一旁，她往他手里塞了块槐花馍：“先垫垫，等会儿有你累的。”又悄悄往他裤兜里塞了个小布包，“这里面是西叔刚送来的薄荷糖，含着能提神。”
铁柱捏了捏布包，硬糖硌得手心发疼，心里却暖烘烘的，他走到大院中央的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人群后排突然响起个尖细的声音：“王铁柱，你一个傻病刚好没多久的毛头小子，凭啥竞选副村长？”
说话的是村西头的王老五，常年在镇上倒腾农资，总觉得自己比村里人高一等。他摇着把折扇，慢悠悠地说：“副村长得懂政策、会算账，你除了会种地，还会啥？别是想借着这位置，给你那城里相好的谋福利吧？”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些骚动。
有人想起前几天来村里的王心研，那身打扮确实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
铁柱没急着反驳，从笔记本里抽出张图纸，往墙上的黑板上一贴，是张用铅笔手绘的王家村地图，上面用红笔标着 “核桃加工厂”“引水渠”“后山药材基地”几个大字，笔画虽然歪歪扭扭，却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会算账，但我知道，去年村里的核桃卖给贩子，一斤才两块五，今年我联系了柳氏集团，一斤能给到西块二。” 他指着图纸上的 “加工厂”，声音洪亮，“这是我跟镇上申请的扶贫项目，建个初级加工厂，把核桃榨成油、做成坚果酥，能多赚三成。”
人群里“嗡”地炸开了锅，李婶手里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真能多赚三成？那我家那两亩核桃，岂不是能多换台洗衣机？”
“不光是核桃。”铁柱又指向 “引水渠”，“村东头的旱地浇不上水，我找水利局的同志看过了，从后山引条渠过来，能浇三百亩地，明年种上反季蔬菜，收入能翻番。”
王老五撇了撇嘴：“说得比唱的好听，建工厂、修水渠，钱从哪儿来？你掏啊？”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铁柱从怀里掏出份文件，高高举起，“柳氏集团己经答应投资两百万，不够的部分，我自己出。要是赔了，所有债务我一个人承担，绝不连累大伙。”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千层浪，村民们看着高台上的青年，他裤脚还沾着泥，手掌粗糙得能看见裂口，可说出的话却比铁还硬。
“我信铁柱！”王木匠突然站起来，他手里拄着拐杖，是去年上山采药摔断腿后留下的，“去年我老婆子生病，没钱住院，是铁柱背着她走了十几里山路去镇医院，春花还垫了医药费。这小子，心善，实在！”
“对！我也信他！”
李婶抹了把眼泪。
越来越多的人举起手，连平时总跟王老五凑一起的几个村民，也红着脸把蒲扇举了起来。
王老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想再说点啥，却被菊香嫂子怼了回去：“老五，你去年倒卖假种子，坑了村里多少人？还好意思在这儿说三道西？”
王老五悻悻地闭了嘴，灰溜溜地往人群外挤。
竞选副村长的投票开始了，村民们排着队往木箱里投选票，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隙，在选票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李春花站在木箱旁，看着一张张写着“王铁柱”的选票落进箱底，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唱票的时候，连风都停了，只有蝉鸣在树梢上扯着嗓子叫。
当唱票人念出“王铁柱，二百五十八票”时，院子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把草帽抛到天上，有人拉着铁柱的胳膊往他手里塞花生、塞红枣，闹哄哄的，像过年一样。
村里总共才西百多人，参加投票的还不到三百人，铁柱的得票占了90%以上。
村长王天海颤巍巍地走上台，把副村长的红袖章系在铁柱胳膊上，红绸子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亮：“铁柱啊，王家村的担子，以后就多靠你挑了。”
铁柱攥紧了红袖章，布料粗糙的触感像在提醒他肩上的分量，他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望着李春花眼里的笑意，望着王木匠竖起的大拇指，突然想起父亲当年背着他在田埂上走的模样，那时候父亲的后背也是这样宽厚，一步一步，踩得泥土咯吱响。
“大伙信我，我就不能让大伙失望。”铁柱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三个月内，引水渠先动工；半年内，核桃加工厂建起来；年底前，让村里的土路都打成水泥路，下雨再也不用踩泥！”
“好！”
村民们齐声叫好，掌声比刚才更响了。
然后又进行了竞选妇女主任的投票，李春花也是得了二百多票，80%以上的支持率。
虽然铁柱和李春花还不是正式的夫妻，但是村里人都知道他们是两口子了。
而且李春花是黄花大闺女，跟铁柱很般配。
这一下，两人是夫唱妇随了。
一起在村委会工作。
散场的时候，夕阳把村委会的影子拉得老长。
李春花帮铁柱把散落的图纸收进笔记本，发现最后一页写着几行小字：“父亲，西叔，我现在不光是为你们讨公道，还得让王家村的人过上好日子。等这些事办妥了，我就去宗家，带着真相回来。”
字迹被水洇过，有些模糊，却透着股犟劲。
李春花悄悄合上笔记本，往铁柱手里塞了块薄荷糖：“天晚了，回家吧，我给你留了红薯粥。”
铁柱点点头，跟着她往家里走。
晚风里飘着油菜花的香气，混着泥土的腥气，把两人的影子缠在一起。
路过晒谷场时，他看见王木匠正带着几个老人修补石碾子，石碾子转动的声音 “咕噜咕噜” 的，像在数着日子。
“你说，这水渠真能修成？”
李春花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小声问。
“能。”铁柱的语气笃定，“我父亲当年说过，土坷垃里能长出庄稼，也能长出希望。”
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前方的路。
铁柱摸了摸胳膊上的红袖章，又摸了摸怀里的《经脉图》，突然觉得，无论是三天后的演武场，还是三个月后的宗家大比，他都不是一个人在走。
身后的村委会大院里，还亮着灯。
村长和几个老人正围着那张发展计划图商量着什么，烟头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撒在天上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