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赵峰看着薛刚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前，轻轻敲了敲。
“老孟，你们都先出去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和我们的‘京城来客’，单独聊几句。”
孟德海一愣，但还是立刻点头，带着所有警员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审讯室内，只剩下了赵峰和薛刚两个人。
看到赵峰清场，薛刚误以为赵峰是怕了，是准备私下里和自己谈判、妥协。
他嘴角的讥笑更浓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名贵的西装，踱步到赵峰面前，用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
“赵峰，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他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你还太年轻，不懂得政治的本质就是交易和妥协。你以为李老真的那么器重你？
别天真了！
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用来对付钟正国和我们这些‘旧势力’的快刀。等到他达到了目的，你这把刀，也就该被扔掉了！”
他试图用言语来动摇赵峰的心理防线：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只要你放了我，和我合作，我们一起在汉东做事，未来未必没有你的好处。
不要一条道走到黑，为了李老，不值得。”
赵峰静静地听着他这番自以为是的“高论”，脸上甚至还带着饶有兴致的微笑，仿佛在听一个精彩的评书。
就在薛刚口若悬河，感觉自己己经掌控了局势，准备提出自己的条件时——
“吱呀——”
审讯室那扇厚重的铁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薛刚不耐烦地回头，正想呵斥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敢打断他的“谈判”——
然而，当他看清站在门口那个身影时，他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冻结了！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穿朴素中山装，身形略显清瘦，但眼神却如星辰般深邃锐利的老人。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神情肃穆、气息沉稳的警卫。
他虽然不发一言，但那股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强大气场，却如同泰山压顶般，瞬间充满了整个审讯室！
是……是李老？！
薛刚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养病吗？！
电光火石之间，他猛地想起了发布会那天，主席台第一排，那个从始至终都空着的、标着“贵宾”的神秘座位！
原来……原来李老早就来了！
原来自己和钟正国、梁群峰所有的上蹿下跳，所有的阴谋诡计，都如同小丑的表演一般，被这位老人，从头到尾，尽收眼底！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薛刚的心脏！
他那副用傲慢和谎言支撑起来的躯壳，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扑通！”
薛刚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首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李……李老……您……您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牙齿上下打颤，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老没有看他，而是缓步走了进来，他先是赞许地看了赵峰一眼，随即，才将那双洞悉一切的、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薛刚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手。
“啪！！！”
一声清脆无比的耳光，重重地甩在了薛刚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薛刚的半边脸瞬间高高肿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迅速浮现。
但薛刚不敢躲，甚至不敢有丝毫怨恨，他只是跪在地上，任由屈辱和恐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薛刚，”
李老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带着无尽的失望与痛心，
“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
“我让你来汉东，是让你辅佐小峰，是让你看看新时代的浪潮是什么样的，是让你在新的功劳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不是让你来这里拉帮结派，不是让你为了眼前的一点私利和嫉妒，就背叛组织，背叛我对你二十年的信任！”
李老的眼神里，没有滔天的怒火，只有一种站在全局高度上，对自己曾经看重和培养的棋子，走上歧途的深深失望。
“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句平静的话，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薛刚感到肝胆俱裂！
他彻底崩溃了！
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所有的伪装和侥幸，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只剩下最真实的悔恨与恐惧。
“我错了……李老，我真的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嫉妒赵峰年轻有为……是我被钟正国和梁群峰的利益蒙蔽了双眼……我错了，我罪该万死啊！
求您……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不停地磕着头，光洁的额头很快就磕出了血。
李老静静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知道，有些人，有些错，是不能回头的。
“念在以往的情分上，”
李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最后的疲惫，
“我给你留最后一点体面。”
“现在，自己去纪委，把你这些年所有不干净的钱，一分不少地全部上交。把你所有知道的、京城那些人的问题，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清楚。”
李老转过身，不再看他。
“你的家人，组织上还能保得住。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便迈步向门外走去。
薛刚跪在原地，看着李老那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了自己彻底的结局。他停止了哭嚎，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良久，他才用嘶哑的声音，对着那扇己经关闭的铁门，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谢谢……李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