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顾云峰正举着酒杯,豪气干云:“兄弟们!今日酒水管够!菜钱算我的!”
军营兄弟们欢呼:“顾将军大气!”
章衡的同窗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这酒楼……真的靠谱吗?”
话音刚落,柳小郎一个踉跄,手里的托盘倾斜,一整盘薄荷炒鸡杂精准扣在了那位质疑的同窗头上。
全场寂静。
柳小郎干笑:“……新、新菜式?凉拌鸡杂?”
傍晚打烊,甘味居首日战绩。
打碎碗碟,12只。
吃霸王餐被吴宴揪住衣领的1人,顾云峰的部下,最后被罚洗盘子。
因茉莉花蒸蛋太好吃而追加三份的柳娘子闺蜜团。
夜里,后院摆了一桌庆功宴。
吴明月举杯:“今日虽忙乱,但总算开门红!”
李大厨感动抹泪:“老夫的陈皮红烧鱼终于有人赏识了……”
顾云峰醉醺醺地拍桌:“明年开分号!开到西夏去!让党项人也尝尝咱的手艺!”
章衡默默给吴明月夹了块猪蹄:“慢点吃,别学某人。”
吴宴正抱着酒坛子对月长叹:“唉,我的苦瓜蜂蜜炒蛋明明很有创意……”
柳小郎突然爬上房顶,深情开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柳娘子抄起鞋底砸过去:“给我下来!”
月光下,杯盘狼藉,笑声震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吴明月靠在章衡肩上,眯着眼笑:“相公,我们真的开起酒楼了呢。”
章衡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嗯,以后会更好。”
角落里,吴宴和顾云峰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合唱:“今宵酒醒何处~”
李大厨忍无可忍,一盆洗锅水泼了过去。
天蒙蒙亮,窗外飘着细雪,屋内炭火暖融融的,熏得人骨头都酥了。
章衡缩在被窝里,手臂紧紧箍着吴明月的腰,脸埋在她颈窝,闷声闷气道:“再睡会儿……”
吴明月被他蹭得发痒,无奈推他:“酒楼午时才开张,可你也该去书院了。”
“不去。”章衡闭着眼耍赖,“就说我病了。”
“你昨日才被老夫子训过。”
“那就说我幼弟病了。”
“……”吴明月终于忍无可忍,一脚把他踹下了床。
章衡坐在地上,裹着被子,一脸委屈:“阿月……”
吴明月翻了个身,背对他:“赶紧走,别误了早课。”
章衡幽怨地爬起来,慢吞吞穿衣服,一步三回头地往门口挪。
吴明月纹丝不动。
“我真走了?”
“我真——”
一只绣花鞋精准砸在他后脑勺上。
书院里,章衡的同窗们正围着他打听甘味居的菜色。
“章兄,那玫瑰露猪蹄当真甜而不腻?”
“荔枝煨羊肉听着古怪,可家母最爱甜口,改日带她尝尝。”
章衡勉强扯出笑容:“诸位若去,报我名号,赠一碟桂花蜜渍豆腐。”
其实他满脑子都是,今日正式开业,没熟人捧场,阿月会不会慌?
课堂上,老夫子讲到《孟子·告子》,突然点名:“章衡!鱼与熊掌下一句?”
章衡猛然回神,脱口而出:“可以混炒!”
满堂寂静。
老夫子胡子首抖:“……什么?”
章衡一个激灵,立刻改口:“学生是说……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但若论滋味,学生以为……”
“坐下!”老夫子扶额长叹,“天资聪颖,偏生……偏生如此恋家!”
与此同时,吴明月正对镜梳妆。
她将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簪一支素银钗,耳垂缀着小小的珍珠,既不失掌柜的端庄,又透着几分清水出芙蓉的灵秀。
柳娘子在门外催促:“明月!再不去,柳小郎要把后厨的糖罐偷吃光了!”
吴明月抿唇一笑,推门而出。
甘味居门口,柳小郎正踮脚挂灯笼,见她们来了,兴奋地挥手:“阿姐!吴姐姐!今早有个西域商人路过,说咱们的招牌字写得气派!”
吴明月仰头望着甘味居三个字,那是章衡熬夜写的,笔力遒劲,勾画间却藏了几分温柔。
她忽然觉得,这冰天雪地,也没那么冷了。
午时己过,甘味居门前冷清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吴明月、柳娘子、柳小郎三人排排蹲在门口,托着腮,望着不远处百味斋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眼神幽怨。
“要不……”柳小郎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咱们也去那里吃一顿?刺探敌情?”
吴明月叹气:“自家的生意还没开张呢。”
柳娘子揉了揉发酸的腰:“再等半个时辰,若还没人,咱们就…”
话音未落,一辆青绸轿子缓缓停在店前。
轿帘微掀,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妇人面孔。
她瞧见门口蹲着的三人,先是一愣,随即扑哧笑出声。
轿中男子闻声探头:“夫人笑什么?”
妇人掩唇:“老爷您看,这店家倒有趣,掌柜的带头蹲门口数蚂蚁呢。”
男子抬眼一瞧,目光却落在匾额上甘味居三字笔走龙蛇,竟有几分眼熟。
“停车。”他突然道,“今日不去百味斋了,尝尝这家。”
吴明月三人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迎客。
柳小郎一个箭步冲上去,笑容灿烂:“贵客里边请!今日新上的玫瑰露猪蹄,甜而不腻!”
妇人眼睛一亮:“甜的?我倒要试试。”
男子却皱眉:“甜口的荤菜?听着古怪……”
菜上得极快,荔枝煨羊肉,梅子酱烧鸭,桂花蜜渍豆腐,外加一壶温热的茉莉花茶。
男子尝了口羊肉,眉头微松:“倒是……别致。”
妇人却吃得眉眼弯弯,尤其爱那豆腐:“滑嫩清香,比宫…比家里厨子做的还妙!”
柳小郎立刻凑过来:“夫人好眼光!这豆腐是我们掌柜的亲手点的卤!”
酒足饭饱,男子擦了擦手,忽然问:“这匾额上的字,是何人所题?”
吴明月一怔:“是……家夫。”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丢下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菜不错,字更好。”
妇人临走时还拉着柳娘子的手:“过几日我带姐妹来尝鲜!”
目送轿子远去,三人捧着银子面面相觑。
柳小郎咽了咽口水:“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没发现咱们多算了一壶酒钱?”
雪后的汴京街头,行人裹紧棉袄匆匆而过。
吴明月站在甘味居门口,望着对面百味斋络绎不绝的食客,又低头看了看自家冷清的店堂,叹了口气。
这时,街角传来微弱的叫卖声。
“卖……卖鸡蛋喽……”
一位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缩在墙角,竹篮里堆着十几个鸡蛋,手指冻得通红。
吴明月走过去,蹲下身:“婆婆,鸡蛋怎么卖?”
老妇人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两、两文钱一个……”
柳娘子看着吴明月拎回来的满满一篮鸡蛋,瞪大眼睛:“你全买了?这得亏多少?”
吴明月却笑眯眯地把鸡蛋倒进锅里:“一文钱一个,现煮现卖。”
柳小郎眼睛一亮:“懂了!这叫赔本赚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