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详细记录了湖州军火图、徐方未死以及青铜虎头的发现,最后用朱砂重重圈出王珪二字。
前朝军械宝藏,大理余孽,代表兵权的虎符……
“大人,该用印了。”新上任的主事捧着官印进来,眼睛却不住往奏折上瞟。
章衡不动声色地卷起奏折,火漆封印后交给最信任的驿卒:“加急,首送政事堂。”
驿卒的身影刚消失在雨幕中,一只突然从房梁跃下,叼着一只死老鼠放在章衡脚边。
老鼠嘴角渗着黑血,明显是毒死的。
吴明月撑着油纸伞冲进院子,裙角全被雨水打湿,看见他没事,伞首首掉落在地上,扑进了他怀里。
“甘味居刚才闯进几个黑衣人,把厨房翻了个底朝天...…我还以为,以为……”
她话音未落,驿卒竟去而复返,面色惨白地递回那个火漆完好的奏折:“大人...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章衡拆开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奏折变成了一张白纸,中央用血画着个狰狞的虎头,虎口处还滴着朱砂!
“政事堂的赵大人说...…”驿卒声音发抖,“说您要是闲得慌,不如多管管盐价...…”
吴明月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章衡。
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案几,木屑刺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能在加急的奏折上动手脚,对方的手腕远超想象。
甘味居后院,小棠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怀里抱着个空盘子:“他们...他们把我的糕点都倒在地上...”
柳娘子捡起几片鱼干对着灯细看:“表面涂了砒霜,他们要对孩子下手了!”
章衡沉默地站在檐下,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不,背后不止一伙人,那个给他们提供线索,保护孩子的人,会是官家吗?或者还能是谁……
吴明月悄悄递来一块丝帕,上面绣着个小小的醋坛图案。
“我藏了些东西。”她借着递帕子的动作耳语,“在地下醋窖的夹层里。”
突然,院门被猛地踹开。
五个穿着蓑衣的官差闯进来,领头的亮出刑部牌票:“奉王大人命,搜查通敌证据!”
章衡刚要阻拦,吴明月却抢先上前行礼:“各位大人辛苦,民妇这就取钥匙来。”
她转身时对章衡使了个眼色。
官差翻箱倒柜之际,吴明月故意碰倒一个柜子,几件男子衣物散落在地。
领头官差捡起件锦袍,袖口赫然绣着王字。
“这不是...…”
“上月王公子来吃饭落下的。”吴明月一脸惶恐,“民妇正要送还...…”
章衡手中茶杯掉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贱人!你竟敢!”手指颤抖着指向她,想要动手,但看见这么多官差在场,硬生生忍住了。
吴明月害怕的抱紧那身衣服,瑟缩着。
“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大人就是来找你的,你不在……妾身这才帮你招待了一下。”吴明月边说边落泪,好一个梨花带雨的模样。
“招待!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来找我!”章衡大口喘气,仿佛己经气的上不来气。
几个官差面面相觑,难怪王家要他们来这章家搜查,敢情王家人跟这家小娘子有来往啊。
招待?招待的衣服都落下了!
几个官差同情的看向头冒绿光的章衡,有些不好意思继续查下去了。
官差们交换眼色,搜查顿时草草收场。
他们走后,柳娘子从房梁跃下,怀里抱着个青瓷坛子:“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吴明月和章衡对视一眼,都笑了。
不这样,他们怕会查的更仔细,王家既然派人来查,就说明,他们己经在他家做了手脚。
得赶紧查出来,不然到时候难以收场。
“呐,明月让我藏的,那群蠢货连坛底夹层都没查。”柳娘子把坛子递给章衡,对这两人叹为观止,真是收放自如啊。
坛子里是徐方那半块玉佩的拓印,还有从弩箭上刮下的毒药样本。
吴明月将坛子重新封好,埋进装满陈醋的大缸里:“醋能防腐,也能保命。”
夜雨渐歇,章衡和吴明月对坐在床上。
小棠棠挨着岁安在角落睡着了。
“军方信鸽,御用朱砂,还有政事堂的关系...…”吴明月在桌上排出几样东西,“能同时调动这些力量的,朝中不超过三人。”
章衡着那块虎头玉佩拓印:“我们盯着的可能是只虎爪,真正的虎头还在暗处。”
窗外传来打更声,吴明月突然压低声音:“但虎爪连着血肉,从王珪侄子入手如何?那小子最近频繁出入市舶司。”
“他不是被我下狱了吗?”章衡疑惑,他也没放人啊,也没听说有逃犯啊。
“他们惯用的伎俩,花钱买一个相似的人,偷偷换掉就好了,只要不在大场合当众出现,也不会有人注意。”
“行吧,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收了他们的礼,亏了!”章衡有些不甘心。
吴明月无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取出一本账册,是白天从王珪侄子常去的赌坊抄来的。
在看似平常的酒水记录中,每隔几页就会出现老醋三坛、新酿五瓮等字样。
“我让李大厨假装输钱套近乎,”吴明月蘸着茶水在桌面写画,“赌坊伙计说,王公子每次见完市舶司的人,就会来下重注。”
章衡眼中闪过锐光。
他取来一盏醋灯,将账册在蒸汽上熏烤。
渐渐地,被醋写就的暗文显现出来。
“初八,老醋二十坛过白鹭渡...新酿需备铁瓮...坛子漆绿...”
“老醋指前朝军火,新酿是现役军械,”吴明月轻声道,“坛子则是运输船,他们下次交易在三天后!”
章衡突然将账册合上:“这次我们换个打法。”他蘸着醋在桌面画了个圈,“先斩虎爪,再顺藤摸瓜。”
次日清晨,章衡故意大张旗鼓地带着衙役闯进王珪侄子的别院。
那纨绔正搂着美妾酣睡,被拖出来时只穿着中衣。